」
「……我不信。」
「可你看,事實就是如此。」我謊話說得越來越順暢。
「那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
「都是告別的一部分。」我繼續刺激他,「別太當真。」
「喬薇,別開玩笑了!」
大廳另一邊已經排起隊,喬越寧拎包從座位上站起,用眼神催促。我點點頭,也站了起來。
即將搭乘航班的旅客快速匯聚,地面廣播開始通知登機。
「你要走了,是嗎?」電話里,時盛顯然也聽見了,「真的就這樣走?」
「我走了,你會恨我嗎?」
「會。」他狠狠道。
「好,那請你說到做到。」
31
飛機升入高空,舷窗之下,城市燈火越來越遠,很快成為一片模糊的光圖。
藥物開始真正起效,我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機艙光線昏暗,是休息時段。
冷氣太足,我將身上薄毯裹得更緊了些。前方座位屏幕顯示著航行路徑,地圖上島嶼零星,飛機正在穿越一片遼闊海域。
「我喜歡坐晚上的航班,你知道為什麼嗎?」記憶深處,有個聲音溫柔地響起。
「為什麼?」我聽見曾經的自己發問。
「如果有機會,你可以試試往窗外看,對了,記得用毯子擋一擋艙內的燈光……」
我將薄毯拉至頭頂,打開舷窗遮板,整張臉貼近窗邊。
夜色無邊,像沒有風浪的大海,海里落滿了星星,往上看,往下看,光點熠熠,仿佛伸手就能打撈起一把「鉆石」。
「當飛機穿行在星辰中,你會覺得,宇宙蒼涼復雜,但有時也會變成一紙最純粹的童話。」回憶里,時盛如是說道。
我靠回椅背,用薄毯蓋住臉,極盡小心地將抽泣聲藏進周圍輕微起伏的酣睡聲中。
夏天開滿薔薇的弄堂老街,穿著白衣從容經過的少年,老梁畫室的日夜,南山頂上的煙火……萬米高空之上,過往時光一幀一幀放映,又一幕一幕凋謝。
時盛,不要去愛一個自私軟弱的人,應該痛斥她、憎恨她,最重要的是,遺忘她。
時盛,朝前走吧,去開始新的生活,去遇見更好的人,去放下值得放下的一切。
再見了,時盛,我想我再也遇不到和那年一樣的似錦繁花……
32
「相親事故」發生半個多月后,我收到了時夏的邀請函,參加她在霓市新餐廳的開業 party。
「薇薇,你愿意來真是太好了!上次那事情鬧得,我還怕你不想見我了呢!」時夏從人堆里鉆出來,高興地挽住我的胳膊。
「怎麼會,沒多大事兒。」我任由她領著走,「對了,你——」
「我哥今天有事不來,你放心!」她眨巴著大眼睛搶答。
「……你有空來選一幅畫,當作我送的開業禮物。」
「哦哦!謝謝哦!」
「時夏,什麼你哥不來?」幾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孩說笑著湊近,「時盛不來啦?」
「好啊,你們果然是沖著他才肯來的,是不是?」時夏抱怨,又拉著我介紹道,「喏,這位是我的新朋友,喬薇。我去招待客人,你們幫我照顧好她哦。」
說完,時夏像只兔子般溜開了。女孩們留下來閑聊,其中一個金發姑娘叫齊嘉,性格很活潑,問我:「聽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呀?」
「嗯,我南城人。」
「南城?時夏哥哥也是南城人欸,你們以前認識?」
「南城,很大的。」我回答得模棱兩可。
「也是哦……能不能冒昧問個問題?」齊嘉猶猶豫豫,「你是不是,也和時盛表白失敗了呀?」
我愣了愣,很快明白過來——大概是時夏剛才和我的對話,讓她誤解了。
「抱歉,我沒有惡意。」我尷尬的表情讓她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只是想告訴你,這是很正常的,你不用往心里去?」
「哈?」
「和時盛表白失敗,是很正常的。」齊嘉湊到我耳邊,神秘兮兮道,「她哥哥帥歸帥,但人好奇怪,不僅把家里介紹的聯姻對象轉頭介紹給大學同學,還為了躲相親直接從南城搬到霓市,三年多快四年了吧,壓根兒不近女色。所以啊,被他拒絕也沒什麼好傷心的,人家大概就是不喜歡女孩子啦!」
我:「……」
「過去了,不提了!」齊嘉貼心地遞來一杯酒,「以后有畫展帶上我一起啊,我特喜歡看展。」
我們靠在露臺的玻璃護欄邊吹風,時夏的餐廳位置選得很棒,坐落繁華中心,正對跨海大橋,望出去景色一絕。
「籌備這樣一家餐廳,投入很巨大吧。」我找話題。
「可不嘛,時夏為此錢包危機,三四個月舍不得買衣服買包。」她笑,「不過聽說她最近替時盛辦成了件事,作為獎勵,直接獲得了一百萬贊助。不得不說啊,她哥在事業上是真的有兩把刷子。」
「嗯,是厲害。」
臨近傍晚,露臺長桌上擺好了鮮花與餐具,赴宴眾人紛紛就座。
作為今晚主角,一身公主長裙的時夏先是舉起香檳致辭,而后又彈起鋼琴當場秀了一段,氣氛烘托到位,晚宴正式開始。
長桌兩側坐滿了人,除了我斜對面,還有一個座位遲遲空著。
「誰沒來嗎?」齊嘉也問。
空座邊上的男生抬起頭,忽然招手笑道:「這不來了嗎?盛哥!」
他這一喊,許多人一起回過頭。迎著眾多目光,時盛悠哉悠哉地門外走了進來。
我「唰」地轉回身,四肢像被注了水泥,又僵又硬。
齊嘉不忘小聲安慰:「沒事、沒事,想想我跟你說的話,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