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點點頭,繼續問:「還有,其他人嗎?」
「……沒了啊,還能有誰?」他拿起籃子,轉身進了廚房。
農場草莓個頭很大,色澤通紅,只是咬下去沒什麼香氣。
「沒到季節,冬天結出來的會更甜。」時盛拿起一顆塞進嘴里,「還要不要再洗一點?」
我搖搖頭。
于是時盛直接坐在了地板上,伸腳勾過垃圾桶,將洗好的草莓一顆一顆拔掉葉蒂,又放回玻璃碗里。
他的頭發剛吹干,毛茸茸的蓬松感,叫人生出想摸一摸的念頭。
我心底忽然一軟。
「其實春末夏初才是草莓自然成熟的季節,現在的草莓,幾乎都是長在暖棚里。」我說,「小時候家里從來不讓在冬天買草莓,說是打了藥的反季節水果,不知道從哪一年起,夏天的草莓越來越少,幾乎變成冬天標配了。」
「自然成熟的草莓,現在很難找吧。」時盛仔仔細細地拔著草莓葉,「暖棚可以通過技術手段影響生長,草莓越大越甜,銷量越好,這麼去種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是啊,」我點點頭,看著手里紅潤的果子,「有時候,人為干預的結果反而比順其自然更好,現實一點也是對的。」
時盛抬頭笑了:「道理是這樣,怎麼聽你說怪怪的。」
我望向他,眼前卻浮現出他和陸瑤瑤站在一起的樣子。
「時盛,明天我想回一趟南城。」我偏過臉,不再去看。
「回家里?」他聽上去詫異,「那你媽媽……」
「有些證件還留在那,我想拿回來帶在身邊。畢竟,總有要派用場的時候。」
26
秋意散盡,寒風乍起,一年光景,不知不覺走到了尾聲。
時盛開始收拾第二天出差的行李,臨近歲末,他要陪陸叔去外地拜訪一個重要合作商。
「你呢,東西都帶齊了?」他問。
「早準備好了,我也就去兩天,要收拾的不多。」
「一個往北,一個往南,我們這算分開旅行?」
我告訴時盛,香港最近有個很不錯的藝術活動,我和同學商量好了一起去。
「這算旅行嗎?你是去出差,我是去學習。」
剛說完,時盛的雙臂就環上了我的腰。
「怎麼了?」耳廓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酥酥麻麻的微癢撓到了心底。
「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麼遠」時盛手臂輕微收緊,語氣曖昧撩人,「忽然有點,舍不得走。」
我踮腳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這一夜糾纏了很久,耳鬢廝磨之際,兩個人都幾乎要把對方融進身體里。最后,體力消耗讓我在不借助藥物的情況下安穩睡了過去,醒來時天色微亮,一轉頭,時盛依舊睡著,長睫毛覆在眼下,微微顫動。
我輕手輕腳地下床,鉆進廚房里一頓忙活,等時盛洗漱收拾完從房間里出來,餐桌上已經擺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
雞湯打底,細面清爽,臥了雞蛋和嫩綠的菜心。
「今天待遇這麼好?」他驚喜地坐下。
「以前有個老師教過我,出遠門前一定要吃碗面。」我將筷子遞過去,拉開對面的椅子,也坐下。
「再過一周就放寒假了,等公司實習忙得差不多,我帶你一起回南城。」時盛吃著面,說道。
「回了南城,我能去哪?」我淡淡道,「去你家嗎?」
即使不看,都能感覺到時盛的動作僵持了一下。
「你上次回去了,我以為……」話到嘴邊被他吞下,頓了頓又說,「或者,我幫你在酒店訂個房間?」
「緊張什麼,和你開玩笑的。
家里實在住不下去,我就去三秋弄的老房子。行啦,先看眼前吧。」我端起碗,和他的碰了碰,「祝我們都旅途順利。」
他吃完最后一口,手機正好響起鈴聲。
「得走了,司機在樓下。」
「我送你。」
時盛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裝革履,深藍色暗紋領帶,曾經那個在花海前騎著自行車悠哉而過的白衣少年,如今身上多了幾分鋒芒,也多了幾分沉穩。
再過幾年,一定會更加耀眼。
「干嗎這樣看我?」臨走前,他對著鏡子檢查一番,「哪兒不對嗎?」
「很對。」我微笑,「就像看到了以后的你。」
樓下,一輛黑色商務車緩緩駛離,我目送它消失在路口,給喬越寧發了微信,然后轉身從儲藏間搬出兩個早已準備好的大行李箱,把柜子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收進去。
行李箱內側網兜里有一只裝文件的透明袋,放在最上面的那份材料寫著「退學證明」——半個月前從學校教務處領回來后,一直被我藏在箱子里。
接到喬越寧電話時,我剛整理完最后幾樣東西。
「需要上來幫忙嗎?」
「沒事,我可以。」
扣上拉鏈扣的密碼鎖,我推著兩只行李箱起來,一轉身,迎面對上了整間屋子的空空蕩蕩。
餐桌很干凈,兩小時前,時盛坐在桌邊吃完了一碗面。茶幾上擺著一副細邊框眼鏡,時盛偶爾會戴,昨晚他坐在沙發上打電話對接工作,順手從鼻梁上摘下放在了那里。
就連我現在站著的位置,也是他臨走前抱過我的地方。
無數個日夜在眼前快速重現,時間像一場大風,不留痕跡地推著人匆匆告別。
公寓門口,等候的司機接過我手里的行李。喬越寧下車,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