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你動我手機了?」電話里,他壓著火氣。
「嗯,怎麼了。」我心里慌張,卻表現得理直氣壯。
「被你刪掉的人,是客戶公司的!」時盛終于被激怒了,「你知道這會造成多大損失嗎!」
我倒水的手一抖,桌上灑了一片。
「所以呢?」我反問,「要不你把我也刪了,這樣扯平?」
「你說什麼?」
「客戶現在就對你這麼重要,以后只會越來越重要。我對你的事業起不到任何作用,不如你好好考慮下,少走點彎路?」
我掛斷電話,手機直接落到地上,因為顫抖得根本握不住。
痛苦感席卷而來,我努力著去夠桌上剛打開的藥瓶,可手一軟,藥片散落一地。
窗外陽光大好,無盡黑暗卻向我撲來。
20
時盛直到傍晚才再次給我發消息,他要去彌補客戶,挽回損失。
彌補?彌補那個 Fiona 嗎?怎麼彌補?
陪她夜里喝酒?說些她愛聽的話?晚了再送她回家?
我將桌上所有東西統統掃到地上,踢翻椅子,摔碎碗碟,瘋了似的發泄。
我拼命給時盛打電話,可是根本打不通。
好啊,不愧是商人世家,果然利益高于一切。我冷笑著,打開微信,給他發去了一條又一條語音。
「彌補她是嗎?要不我搬出去,你把她帶回來吧?」
「我媽媽是偏執控制狂,我弟弟又自殺了,我的家庭劣跡斑斑,配不上你們時家這樣優越的門第。」
「時盛,你去辦過死亡證明嗎?辦過銷戶手續嗎?如果哪天我沒了,能不能麻煩你幫忙跑一趟?就當我陪你一場的回報?」
我不知道時盛是什麼時候點開這幾條語音的,后來他沖進家門,打開燈,震驚地看到一地狼藉。
我木然站在窗邊,轉身回望。
時盛的眼神里滿是陌生,我看向他,卻多了種沉重的熟悉感。
他身上,有我曾經的影子。而我,徹底變成了媽媽的模樣。
21
「按照現在的病情來看,我建議采取住院治療的方式更好。」
「必須住院嗎,醫生?」
「只是建議,當然也可以繼續開藥回家吃,但住院的話,會更方便我們及時調整治療方案。」
診室里,醫生一邊在電腦上輸入病例,一邊對我道。
「如果住院的話,要住多久?」
「一個月,期間治療效果好,可以提早出院的。」
「算了,您還是給我開藥吧。」我垂下頭,查看了一眼手機上的賬戶余額,「醫生,這次可以給我開些便宜點的藥嗎?」
十字路口信號燈閃爍,人群站在路邊,等待通行。
「……精、神、衛、生、康、復、中、心,媽媽,這是什麼地方?」
我順勢低頭,一個小男孩正指著我手里拎的塑料袋,一字一句念道。話音剛落,他就被他媽媽牽走站遠了幾步。
旁人的視線聞言掃過,都有意無意挪開了些距離。
綠燈亮起,人群朝前游動遠去。
我打開背包,使勁將一袋子藥塞進去。余光里出現一角藏青色裙擺,有人在我身側站定。
「裝不下,就別硬塞了。」
我抬頭,那人正巧摘下墨鏡,一張清冷平靜的臉,模樣中年。
「喬薇?」
我點點頭,這張臉有些熟悉,卻絲毫想不起在哪見過。
「我叫喬越寧。」她伸出手,「是喬越理的妹妹,也是你的姑姑。」
在路邊隨意走進的一家咖啡店里,這位突然出現的姑姑從包里掏出一堆資料,擺到我面前。
「我的護照,個人信息,家里以前的戶口本復印件,還有這張全家福,出國前拍的。
」她指了指照片上的人,「這是我,這是你爸。」
「我聽爸爸提過你。」我接過照片,目光落在爸爸和她有些相似的面龐上,「他說,你在法國學畫。」
「我很早就去法國了,年輕時混得潦倒,為了爭口氣,一直不肯回國。」她自嘲地笑,「轉眼就這把歲數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我問,「我爸呢?他在哪?」
喬越寧又從包里掏出一張紙,在桌上攤開。我很熟悉那玩意,一張蓋著紅章的死亡證明。
腦袋嗡嗡作響,舊廟古樹上飄動的手寫紅符在眼前隱隱晃動。
「……什麼原因?」
「你要不要先吃藥緩解下?」喬越寧收起紙。
「什麼原因!」我吼起來。
路過的店員受驚,玻璃杯從托盤中滾落,摔碎在地上。
「抱歉,結賬時我來賠償。」喬越寧平靜地處理,「上咖啡的時候,請再給我們一杯溫水。」
「從湖里被撈上來的,警方判定為自殺,原因不清楚,他出事前一個月,和我斷了聯系。」
「出事地點呢?」我摩挲著那張全家福,年輕時的爸爸笑容淡淡。
喬越寧說了一個陌生地名:「因為是投湖,所以不確定是不是被水流從其他地方沖帶過去的。」
我茫然聽著,手指止不住地顫動。
「你還沒回答,是怎麼找到我的。」
「有渠道的話,找人不難,不過費些時間。」喬越寧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望向窗外陽光靜好的街,「你爸是三月底走的,料理完后事,我想辦法聯系過你媽媽,結果碰了個釘子,她的性格倒是一直沒變過。」
我心里一驚,媽媽知道?
「她叫我別來打擾你們,而后一直拒接電話。我想想也對,向兩個孩子宣告他們父親的死,本就是很難開口的事,或許這些年里,你們也已經習慣了沒有喬越理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