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家與四方大院的交情,自此土崩瓦解,成為宿敵。
謝言之給我安排了新的身份,我后來叫張思思。
我去過很多地方,因為前些年蔡家一直在找我。
甚至動用了黑白兩道的關系。
便是陰溝里的老鼠,也該給翻出來了。
可惜這陰溝里的老鼠,有人想摧毀,也有人想護著。
我與陳二五再也沒有見過面。
但因為他的關系,謝顧兩家一直對我多有關照,風險最盛的時候,我還去了位于云南邊境的吳正師兄那里待了半年。
直到后來,事件平息,蔡家不再費盡心機地找我,我才去了廣市。
轉眼已是十年。
中谷惠如此清楚我的弱點,只要透露出陳七的位置,蔡家不可能不來。
她以為我會怕,會慌,會自身難保。
但我只是笑著看她,淡定從容地問她:「有煙嗎,給我一根。」
中谷惠挑了下眉。
我們倆坐在廢棄廠房外圍抽煙,縹緲煙霧從她殷紅的嘴唇吐出,她突然笑道:「陳七,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嫉妒你,嫉妒得心里扭曲。」
我瞥了她一眼:「正常的,你們這種人,根從祖上就壞了,見不得別人的好。」
她也不惱,輕笑了一聲:「人是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的,你知道我七歲之前過的是什麼日子嗎,我母親是他其中一個女人之一,而且是養在外面,連齋藤家的門都進不了。」
「我是私生女,隨我媽的姓,這是一開始大家都默認的,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們認我是齋藤家的女兒了,讓我感恩戴德,為家族效力。」
「齋藤家那麼多女兒,個個都是柔道好手,最后卻把我送到了異國,思來想去,不過是因為我低賤,命不值錢。
」
中谷惠眉眼凌厲又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時光。
七歲之前,她和母親住在大阪,中谷桜子有一張溫順美麗的臉,但那是在男人面前。
男人不在的時候,她時常酗酒發瘋,掐她的脖子,捏她尚未發育的胸脯,一巴掌打在她臉上。
她無比厭惡自己生了個女兒。
若她生的是兒子,那個男人不會如此絕情,中谷惠可以冠以齋藤家的姓氏。
這個女人對身份的執著,幾乎到了偏執的狀態。
后來她又開始埋怨自己,想方設法地要再生一個孩子。
跟誰生呢?
可以是齋藤,也可以是他帶回來的任何一個男人。
有時是一個人,有時是好幾個人,包括齋藤家的那些世伯、政客,只要齋藤點頭,誰都可以上她的床。
但她依舊沒有爭氣,面臨著被拋棄的命運。
直到,家族里的一位世伯,看中了中谷惠。
這是天大的喜事,命運垂憐,中谷桜子幾乎喜極而泣。
而中谷惠呢?她的人生仿佛也投入一束光,畢竟跟母親一樣,耳濡目染,她從小就在怨恨自己為何不是男兒身。
母親的夢想就是她的夢想,她做夢都想做齋藤家的女兒。
他們只需和顏悅色地對她說,只要將來她學成歸來,就是齋藤家的好女兒,年幼的中谷惠激動得幾近落淚。
還有中谷桜子,她美麗的母親,對她寄予厚望,人也變得格外仁慈溫柔,對她道:「惠子,你一定不要辜負你父親的期望。」
上天終于聽到了她的呼聲,給了她做齋藤家女兒的機會。
中谷惠暗暗發誓,一定要拼盡全力,為自己、為母親、也為齋藤家,贏得榮光。
她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前塵往事多麼可笑,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又笑了,輕薄的煙霧從嘴里吐出,眼中有嘲諷:「初到四方大院,我什麼苦都肯吃,處處謹慎討好,陳二五也說過我是根好苗子,我曾經那麼感激他,從心底把他當作自己的師父,我甚至還想過,將來即便回去了,他也是值得我畢生尊敬的師父,我要經常回來看他,買最好的東西給他。」
「可是后來,我基本功還沒練扎實,就被他發現了不是中國人,他再也不肯教我,還想把我送回去,任務沒開始就要失敗,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我苦苦哀求,雖然如愿留在了自然門,卻從陳二五的徒弟,變為幫李嬸打雜的幫傭。」
中谷惠臉上有片刻扭曲,不甘道:「我從小到大,遭遇的不公太多了,憑什麼人人都可以這麼對我,陳七,我最嫉妒的就是你,陳二五那麼喜歡你,你可以隨意地和任何人嬉笑打鬧,跟陳二五吹胡子瞪眼,大家都把你當小孩子,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從來無拘無束,那麼張揚。」
「你只需要做自己,不用有任何負擔,那些陰暗如蛆附骨的東西,擺脫不了的丑惡,憑什麼都是我的。」
我側目看她,眼中皆是冷笑:「你覺得自己活在陰暗里,就該把那些致使你活在陰暗里的人拖下地獄,而不是在這里發泄怨恨,你的悲慘不是我們造成的,跟我師父也沒有任何關系,所以說這麼多掏心掏肺的話,不過是在為自己的齷齪和無恥找理由開脫。」
「慫貨,沒本事在自己家反抗,就跑到我們這里來裝十三,中谷惠,你裝你媽呢,你什麼貨色誰又不是不知道,現在還來這一套,惡不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