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媽笑了笑,她做了一場大手術,醒來時卻像是還童了般,語氣里都帶了嬌嗔,「怎麼了,告訴你你能讓我病全好啊?」
我語塞,悲傷的情緒卻被這句玩笑話沖刷了大半。
「至少我能多陪陪您。」
「你現在不正在陪我嗎?」她的目光從我身上,轉到林子標身上,昂了昂頭,「介紹下?」
還沒等我開口,她又繼續道:「小男友?」
開蓋子的手一抖,里頭的粥差點灑出來。
「媽——」
「阿姨好。」
我睜大眼睛看著林子標那抑制不住的嘴角,以及他在長輩面前裝乖巧的經典把戲。
「這次陪小連過來太著急了,改天您身體好些了,再帶上禮物正式拜訪您。」
「好啊,小伙子多大啦?哪兒人吶?」
「我跟小連是高中同學,我們……」
一唱一和地跟唱雙簧似的。
「誒誒!」我把粥端到病床的小桌板上,又轉頭用眼神警告著林子標別亂說話。
一旁的劉叔叔自覺的端過板凳坐在病床旁,一口一口喂了起來,嘴里的話語跟手上的動作一樣不停。
他說:「高興就好啊,你媽自從知道自己生了病,都多久沒這麼高興過了。」
一句話,把我剛想解釋的話語吞了進去。
我有些僵硬的過去捅了捅林子標的胳膊,「我們去交醫藥費。」
「我交過了。」劉叔叔道。
「那我們去拿藥。」
「護士會送來的。」
「那我們……」
我媽咽了一口粥,好笑道:「這麼著急把你小男友帶走?要干嘛,藏起來?」
林子標好像突然就失去了看眼色的能力,無視我,一個勁地要往病床那邊湊,「我跟阿姨聊會天吧。」
「林、子、標。」
「誒!……阿姨我們剛剛說到哪了,我跟小連的高中……」
「她高中是什麼樣子的啊,阿姨都不知道呢。」
「沒事沒事,我跟您說……」
午后的太陽燦爛,從窗外打進來,我媽笑著聽林子標講我的過去。
這幅畫面太美好,美好到我都似乎都不想打擾。
那一刻我釋然地想著,信以為真就信以為真了吧,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46)
我媽的心情一天天地好起來,病情卻一天天地惡化。
醫生說即使住院,大概也就能多活一個月罷了,也就一個月。
我忍著淚將醫院里的東西打包好,跟著劉叔叔把我媽送回了家。
大家的心情都有些陰沉,她卻很高興,拉著我看后院里栽的樹,還有池里的金魚。
樹下有把藤椅,她坐在藤椅上晃蕩的像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她說小連啊,我這輩子沒有什麼遺憾的事,你不用為我難過。
「但是媽媽希望你的一輩子,也能不留遺憾。」
劉叔叔說不遠處的后山上種了一排桃樹,等到秋去冬走春來,桃花就會開,等桃樹結了果,那果子又酸又澀,可你媽就喜歡吃這種澀果。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就浮出惦念的笑容,我的腦海里也響起母親的微笑,她說:「你劉叔叔這些年,真的把我照顧得很好。」
只可惜秋天剛去,還沒等來春天,那個血脈里流淌著跟我同樣血液的女人就躺在那把藤椅上永遠地睡著了,再沒有醒來。
我們這兒的冬天往年都不下雪,唯有今年下了場大雪,雪花覆蓋在了后院、大樹、藤椅上,潔白一片。
劉叔叔帶著我和林子標去爬了后山,他指著一排排看起來還只有枯枝的桃樹,說:「就是這個了,你要記得每年給你媽供上幾個,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也不要忘記。
」
說這話時,我才看見他背對著我們有些倉皇地伸出手擦了擦眼淚。
下山路上,我看著那個蒼老了許多的背影,說:「陪他走路的人沒了,他應該會很寂寞吧。」
林子標沒有說話,而是伸手,用他的小拇指,勾住了我的小拇指。
(47)
天氣剛剛轉暖的時候,咖啡店的第二家分店開張了。開張當天,我又看到了那個臉上帶著善意的男人。
這次來,卻是告別。
他說:「你媽留在 A 城,我的根也就在 A 城了。可是人的生命有限,我想代你媽,多去看看其他地方的風光,免得過幾年我下去陪她了,她會嫌我無聊。」
「走之前,叔叔放心不下你,就把這個給你。」
他遞給我一個文件袋,我掏出里面的東西一看,是一些產權過戶的合同。
我連忙把袋子推了回去,「謝謝叔叔,但我真的用不著它們。」
劉叔叔沒有伸手接,而是說:「這不是我的東西,是你媽給你留的,你就收下吧。」
我的雙手僵在空中,只聽見對面的人繼續道:「自從你媽知道自己生了病,就開始準備這些了。她從來沒有真的跟你置過氣,她一直都很愛你。」
眼淚奪眶而出,模糊了眼前的畫面,我一時間竟說不出任何話語。
「好了,我就走了,如果出了事你就給我打電話。畢竟從某些層面來說,我們也算一家人。」
我哽咽著看著眼前逐漸離去的背影,「您也要保重。」
店員從花籃排成的道路中小跑而出,氣喘吁吁地喊著,「店長,客人太多,我們都快忙不過來了,您快來幫幫忙!」
我背對著她擦干眼淚,轉過身說:「你找個牌子去寫上今天新店開張,全場五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