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新婚姻是幸福的,幸福到讓我覺得,我的存在似乎成了沒有必要。
也許是青春期的叛逆到來,又也許是想要吸引這個唯一的親人的注意,我成了一些家長跟老師眼里的不良。
這種崎嶇而又矛盾的表達,在她的現任丈夫把我送進 A 高的那一刻達到了頂峰。
從那以后,我們母女之間的關系似乎越來越差,或許只是我單方面的冷戰導致這段關系越來越差。
直到我畢業,考上了 A 大,自己兼職打工,她每個月往我卡里打得錢一分未動,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保全我僅剩不多的自尊。
而每一年春節,她都會發來信息問我愿不愿意回家過年,卻都被我無視了。
那是她的家,那不是我的家。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這是她第一次態度強硬的提出要見我一面。
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可是心底,卻有不好的預感在發生。
(40)
「這還是這麼多年來,媽媽第一次見到你住的地方。」
女人穿著一身休閑裝,腋下挎著一只包,美人會老而不遲暮,風韻猶存。
我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說吧,有什麼事。」
這是生我養我的母親,我想我應該是愛她的,可是話一開口,語氣里就不自主的夾雜了嘲諷意味。
她并沒有介意,而是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想小時候招我一樣抬起了手,「來,過來。」
我坐在了離她一個空位的座位上。
「未之,媽媽想把你帶回家。」
「不可能。」
話一出口,就被我否決了。
她有些著急,「你到底在執拗些什麼?」
「我跟你劉叔叔這麼多年都沒要孩子,等我們老了、走了,剩下的這些不都是你的嗎。
」
我的語氣平靜得出奇,「不需要。」
我繼續說道:「他有他前妻生的孩子,我又不是他女兒,他的東西,我不要。」
聽到這話,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絲哀傷,「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你會這麼抗拒你劉叔叔,明明……」
我不耐煩地打斷她,「你能不能不要再強迫我融入你的家庭了。」
「更不要把這些年沒有生孩子的原因,變成是為了我好的借口。」
她張了張口,似乎有話要說,最后卻只是低下了頭。
她的聲音緩緩傳出,「未之,媽媽是真的很抱歉沒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這些年來,我也怕因為我的過錯,讓你對婚姻都有了逃避。」
「我一直想讓你接受劉叔叔,想補償你,或許是我用錯了方法,但希望你不要記恨媽媽,好嗎?」
我沉默了許久,我想說其實我從來沒怪過她,更不怪她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這個世界上有哪個子女不希望母親幸福的呢?
但是這些心語,到最后只剩下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以及一句「我去給你倒杯水吧」。
她匆匆地起身,連說「不用」,還在低頭的瞬間抹了抹眼角的淚。
她說:「時間不早,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了。」
直到關門聲響,我還盯著那扇門久久不能回神。
我覺得這麼多年來我活得好似一道游魂。我不恨我的母親,卻無法和她和解;我愛我的少年,卻沒辦法與他相守。
親情、愛情、友情,這些到底是什麼呢?我又真的感受過嗎?
我望著窗外灰蒙的天,第一次感覺到了孤獨。
(41)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父母沒有離婚,那一日母親也并沒有掏出離婚協議,而是像往常一樣,聲聲泣訴著這些年來自己的不易。
我沒有去 A 高,而是靠著自己不好不壞的成績,去了一所不好不壞的學校。
然后高考、上大學、畢業、工作。
我沒有遇見那個溫柔到足以改變我的人,也沒有遇見數年不見也能玩笑談天的人。
當然,更沒有遇到祁言。
我的人生那麼的平凡,平凡到匆匆路過的行人都不愿停下看上一眼。
我結婚了,又因為一些瑣事在幾年后決定離婚。
上了年紀的母親已經有了白發,眼角的皺紋讓她看起來蒼老不已,可是她卻無比支持我的決定。
她說:「我如果當年,我能跟你一樣勇敢,就好了。」
她緩緩地抬起頭,我卻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臉。
夢止,我突然驚醒。
我平息著自己的呼吸,腦海里都是母親含淚說話的畫面。
有時候我們總會抱怨生活,可卻沒想過,走到今天這一步,也許已經是生活能帶給我們最好的結局了。
(42)
入秋了。
也許是開學不久的緣故,店里的生意變得更忙碌了一些。
倒是祁鈺,總像個沒事人一樣跑到咖啡店里坐坐,偶爾興致起了,也會纏著我教她怎麼拉花,怎麼做甜點。
至于祁言,這段時間似乎也更加忙碌了。
「我哥那公司有個項目最近出了點問題,他天天泡在公司,都快忙暈了。」
我洗杯子的手一頓,「哦,問題大嗎?」
祁鈺擺擺手,倒是十分信任的模樣,「還行吧,他能應付得過來。」
我想這樣也好,忙著工作,就沒時間來見我,好過讓我給他一個答復。
「姐,外邊有人找你。」一個店員喊道。
「正好我也要回家了,就不打擾你啦。
」祁鈺揮揮手,提著她那限量版包包一蹦一跳給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