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彼時我還茫然地走在街上,幾乎是我剛打開家門坐在沙發上的那一刻,手機就響了。
來電的是個陌生號碼,可我的直覺告訴我,對面就是祁言。
果然,那個熟悉不已的聲音再次出現在我的耳邊。
對面單刀直入,「明天我回來,我們見一面吧。」
我愣了片刻,然后說了聲:「好。」
我好像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人了。
第二天中午,兼職生都去吃飯了,我獨自留在店里打掃衛生。
木質拉門發出「吱呀」的摩擦聲,微風吹動掛在墻上的風鈴,皮鞋踏在地板上,清晰入耳。
我抬起頭,一愣。
祁言穿著一身正裝,好像剛結束了某場會議匆匆趕來,臉上帶著難以遮掩的困倦與疲憊。
「坐吧……找我什麼事?」
祁言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道了一句,「不一樣了。」
分不清是在說店,還是說我。
我繼續掃著地沒搭話。
「你就不能坐下來陪我會兒嗎?」
我手上的動作一頓,這似乎是祁言第一次用這種近乎示弱的語氣跟我說話。
聯想到那疊照片,我嘆了口氣,放下了手里的工具,「我去給你做杯咖啡。」
等我坐下來的時候,祁言卻不說話了,他直直看著我,直到我有快承受不住這樣的目光時,他終于開口了:
「一開始我以為是你膩了。」
我被這樣的開頭弄了個措手不及,雙手緊緊扣住咖啡杯壁。
「助理很早就給我看了那份房產證書,我就知道了你想要離開我,而你坦蕩得像是根本不打算瞞我的樣子。」
「所以我放你走,為了配合你演戲,我接受了呂宋,也給了你足夠生活的錢。
」
「可能后來我說話的語氣重了些,可我也是要面子的,畢竟這也是我第一次……被人甩。」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祁言的表情似乎變得可憐起來。
「那天呂宋找完你后又哭著來找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我以為你終于吃醋了,終于對她說了重話。」
「可你似乎并沒有。」
「晚宴那天,你跟我提起于夏,我又以為是你想多了,你誤以為我愛的是她,所以你才離開我,于是我開始安心起來,我想這一切解釋通了你就會回到我身邊。」
「可你再沒有找過我,一個人過得好像也很好。」
「而且祁鈺說,你看到那些照片時,表情只有驚慌,和強制的冷靜。」
我的手握著咖啡杯越來越緊,上邊的紋路幾乎要把我的手壓的生疼。
我出聲道:「祁言……」
「我開始懷疑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更想問你,連連,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啪嗒」一聲,我的咖啡勺掉在了地上。
撿起時,祁言已經站起身來了。
我茫然問道:「你要走了?」
祁言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下午我還有個會。連連,我不逼你,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給我個答案,好嗎?」
我目送他出去,轉而又低頭看著那個勺子發呆。
當然,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祁言打開了手機,聊天界面上,是林子標跟喻清站在大廈外的抓拍。
他放大了照片,盯著那個和他長了六分像的男人,挑了挑眉毛。
他轉身向著咖啡店的方向輕輕笑了笑,再次說出了那句話:
「連連,你是真的很不聰明。」
我似乎忘了,祁言不只是那個三年來會對我溫柔的男人,也不只是像剛剛那般會對我示弱的人。
他是祁言,是那個二十多歲就能支撐起整個祁家的男人。
即使他的算計和狠厲從不用在我身上,可這并不代表他沒有。
「……但只要能讓你回到我身邊,我做什麼都可以。」
(27)
而我,在關門聲響后,摩挲著那把勺子。
那天在更衣室里,祁言的表情像是已經知道了我對他跟于夏的誤解。
照片翻出,祁鈺的解釋,誤會解除。
按照祁言的性格,他應該等我滿懷愧疚的主動去找他,而不是約我第二天就見面。
昨天發生的事情在我眼里如同驚濤駭浪,可是在祁言眼中,最多不過愛意和心思被戳穿罷了。
那麼他來找我,應該像他平日里那般幼稚又僵硬的態度。
而不是剛剛那副示弱的模樣。
他在怕嗎?
怕什麼?
還是說,他知道了些什麼?
……
不知過了多久,我掏出電話,撥通了林子標的號碼。
那邊難得地響了很久才接通。
「喂?」
「祁言剛剛來找我了。」
「嗯?他跟你說什麼了。」
我皺起眉頭,直覺上認為他不該是這個反應。
「他跟我說起了喻清的事,他們認識嗎?」
那邊響起了窸窣的聲音,就在我懷疑是不是信號不好的時候,林子標的聲音傳來——
「放屁,根本不認識。」
我說:「我騙你的。」
幾乎是沒有任何喘息的空檔,我又說道:「但是喻清回來了,對嗎?」
那邊沉默了。
我吸了口氣,接著問:「他在你旁邊嗎?」
沉默,無盡的沉默。
直到我聽見另一個聲音響起,熟悉的讓我幾乎要掉下眼淚。
他說:「是我,喻清。」
太久了。
七年,真的太久了。
久到你我的世界人來人往,冬去春來,藍白的校服泛了黃,厚厚的試卷也脆成了薄片。
可是七年又那麼短,短到連讓我忘記一個人的聲音,都那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