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聽出了我們的爭吵,識相地升上了簾子,可是我們誰也沒有再說話了。
沉默已經代表了一切,我在心底悲哀地想著,原來林子標一直都是知道的。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燈紅酒綠被一幢幢樓代替,我該下車了。
我伸手打開車門時,林子標突然苦笑道:「……那我該什麼辦呢?小連,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我轉過頭,看見路燈打進車窗,打亮了他半側的臉龐,我又突然不合時宜地想到,其實林子標長得真的很好看。
他抬頭,看著站在車外的我,說:「小連,我是不是永遠都成為不了你喜歡的樣子。」
「永遠成為不了喻清。」
月光下,我似乎看到眼前人微微泛紅的眼眶。
而七年過去,終于又有人在我面前,提起了那個名字。
(14)
【祁言】------
「哥你慢點!」
祁鈺在后邊蹬著個小短腿氣呼呼地喊道。
「你就待在家里,你別跟著我!」
我叫祁言,跟在我身后的是我的妹妹祁鈺。
十幾年來,我無數次思考爸媽為什麼非得生她,粘人還愛哭。
像今天我好不容易翹掉一對一的補習課,躲過管家的視線溜出來散步,她也非要一蹬一蹬地跟上來。
十幾歲的人了,整天不是哭就是撒嬌,真想帶她去醫院查查智商。
我不耐煩地站在原地,直到祁鈺用她肉嘟嘟的手抱住我的胳膊。
「哥,咱們這是在哪?」
我們站在路側,旁邊是欄桿圍起來的墻,透過黑色的欄桿可以清楚地看到廣袤的操場。
「是學校誒!」
祁鈺的眼睛亮晶晶的,低聲喊道。
因為家里的緣故,從小到大我們上的都是私教課,祁鈺需要多學藝術,而我一半的時間里都在學習將來怎麼接管公司。
至于普通人那樣的校園生活,是我們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我抱著胳膊看著這個比自己矮一頭的妹妹,語氣有些不耐煩:「看完了嗎,看完就走了。」
可是祁鈺再一次象征性地忽略了我的話。
「哥,你看!那個女生長得好像夏姐姐。」
我順著她的手指望去,眼睛先捕捉到的,卻是一個熟悉的面孔。
「那不是林子標嗎?」
林子標跟我身世差不多,家里也有生意上的來往,但他從小就被父母散養著長大,生生一副混世魔王的樣子。
可是此刻,我居然看見他抱頭蹲在地上,而一個女生單手叉腰站在他面前,似乎很生氣的樣子。
那個女生長得眉清目秀,只不過此時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乍一看,眉眼間還挺像于夏的。
我轉頭問祁鈺,「你見過她嗎,是于家的親戚?」
祁鈺把整張臉擠在兩根欄桿的縫隙里變了形,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怎麼會呀,如果是夏姐姐的親戚,我們不會沒見過。」
于夏的媽媽是我媽十幾年的閨蜜,所以兩家私交非常好,我們三個人也是從小一起長大。
只不過她跟祁鈺處多了,也跟她一樣傻傻的模樣。
就在去年她出國求學,走之前紅著眼睛留了張照片給祁鈺,祁鈺怕自己弄丟,又轉交給了我。
我把那張照片跟我們的全家福一起放在床頭柜上,我想不論怎麼說,她都算我半個妹妹。
就在我思忖著林子標這個混世魔王可終于找到人治他了,下次見面得好好嘲笑他時,蹲在地上的林子標猛地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幅度很大,用力卻很輕,在那個女生的額上拍了一下,又很大聲地喊道:
「被我騙了吧!連未之!傻子!」
然后轉頭跑走。
那個女生在原地愣了幾秒,然后拔腿追趕起來,「啊啊啊林子標,你別讓我逮到你!」
他們的身影越來越遠,我趁著祁鈺轉頭看我之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哥,這就是校園生活嗎?我好羨慕啊,哥哥你呢?」
「不羨慕。」
「真的嗎真的嗎,看起來很有趣啊。」
我沒再說話。
再一次見到連未之,已經是幾年后在 A 大的咖啡館外,透過落地的玻璃窗,我看見她對每個客人都笑吟吟。
神使鬼差的,我踏步走了進去。
我是剛開完會路過的,身上還穿著西裝戴著表,一副行頭確實惹了不少人注意。
其實我很想告訴前臺的那個女生,她說話的聲音真的太大了,我都能聽見她興奮地對著連未之判斷那只手表的價格。
可是心底里,卻不由自主地在意起另一個人的回答。
她好像只是「嗯」了一聲,然后說:「是嗎?還挺貴的,但我不認識這牌子。」
好敷衍。
卻和我記憶里那個追著混世魔王林子標打的身影重疊起來,讓我覺得,就是她。
也許是命運的安排,是她給我端來了咖啡。
我忍不住抬起頭看向了她,卻發現了她同樣也在看我。
即使我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即使那天那個畫面這些年來在我眼前重復了無數遍,我還是問出了那句話。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連未之。」
從小到大,圍繞在我身邊的女孩有很多。
我似乎只要站在那里,只要頂著「祁」
這個姓,她們就會鋪天蓋地的涌上來。
所以我從來沒有追過女孩,也不知道怎麼做才能對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