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散落在街道,還能看見晨起工作的環衛工人清掃著,偶爾飛馳過一兩輛出租車,天還是蒙蒙亮,現在還不到七點,這個時間街上只有背著書包穿著校服的學生不時出現在路上。
還有兩三個和我穿一樣校服的校友,有人臉凍得紅紅的也還在啃包子;有的蹲在馬路牙子邊上咕咕喝著豆漿;有的皺著眉嘴上一直在叨叨背課文……
我津津有味地觀察著周圍的人,以前從來不會想著多看幾眼,現在卻有機會慢了下來,可以好好地看看我所處的世界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在我打量著這個世界的時候,突然有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我的視野里。
他也穿著和我一樣的校服,胸前的校牌總是有些斜斜地掛著,身上總是有一股自由的勁頭。頭發已然被秋風吹得有些凌亂了,露出些濃密的劍眉來。
他總能使人忍不住多看兩眼的魅力。
這個人,我認識。
是李儒一。
嚴格來說,是十六歲的李儒一。
他家就在這附近不遠,記得九年前剛喜歡上他的時候每天早早就等在這里,只為了有時候能和他能搭一班公交。
我甚至還能想起他一般早上會在兜里放一包熱豆漿,也知道他喜歡喝紅棗味的,知道他最喜歡吃的包子是梅菜扣肉餡的。
因為他喜歡,總是每天比他早醒一個小時給他打豆漿喝,還學會了蒸包子。
以前也是豪言壯語說下以后絕對要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但是其實最后也還是活成了家庭主婦。
小時候總覺得不公平,為什麼女人就得做飯洗碗帶孩子呢,暗暗發誓以后自己絕對不做飯,結果越長越大潛移默化之中還是活成了自己最不想成為的模樣。
2 號老式公交車發出長鳴,汽車已靠站,上車的大門在一聲機械碰撞聲里朝乘客開放。
熟悉的公交播報從耳邊響起:「上車的乘客請往里走,下一站……」
這輛車開向火車站,但是卻路過我們學校,附近的學生基本上都會坐這輛公交。
七八個要上車的學生排好隊,一個一個掏出學生卡刷卡入座。
我亦步亦趨跟在一個女生后邊,似乎還能聞到她洗發水的香味。
我坐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不知道是不是早上的緣故,座位很冰,坐上感覺有股穿透布料的寒意。
我搓了搓手縮了縮脖子,明天還是把圍巾戴上好了。
我正哆哆嗦嗦努力捂熱座椅的時候,李儒一上了車,他上車的時候,車上還有很多空位
他刷完卡抬頭找座位的時候,正好和盯著車廂中央發呆的我對視了。
我覺得有時候上天就像愛捉弄人的小孩一樣。
我愛他的時候,無論我如何可憐央求見他一眼,無論我費盡心思想要和他愛一輩子,上天偏偏就是不如你的愿。
當你不愛了,又將你拉回去,好奇地想要看看和試探你小心翼翼療愈的傷口還會不會開裂。
九年前的自己從走廊外那驚鴻一瞥開始就偏向了一條沒有終點的航路。
當時的自己日日期盼能見他一眼,甚至為此放學也不再騎單車回家,而是選擇天天坐擠得人喘不過氣的公交。
即使是這樣,也只是很難的才能有遇見他的概率。
而當那個九年后不愛李儒一的秦婉回來以后,有了天天見他的契機,我卻只想躲開他。
我及時收回了視線,在公交轟隆隆出發的那一刻,我閉上了眼睛。
我想,我不能再困在回憶了。
人總得向前走的,對吧?
9
這已經是我回到九年前的第二個月了。
學校要舉行一年一度的冬季越野賽了。
九年前,是李儒一拿了男子組第一,我和迷妹一樣在終點給他加油助威,聲音比誰的都大,跑完了更是噓寒問暖遞水遞毛巾的。
而有意思的是,那麼多給他送水的小姑娘里,他倒是只接了我給他遞的水。
也就是在他從人群中只接過我水的那一刻,我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
在那之后我們就正式互相認識了,其實也不能嚴格意義上稱之為認識。
只是因為從那天我們終于不再只是偶然視線的相撞,我們有了對方的聯系方式,有了電話號,我們倆半夜不睡覺天天發短信聊天。
某些不可言喻不可名狀的萌生的情愫也在一條一條的短信中逐漸變得清晰和堅定了起來。
那種畏畏縮縮帶有期盼的,不可復制和重來的感情,我稱之為喜歡。
我就是從那里一步一步走上喜歡他到越來越愛他的航道的。
這是我人生一個重要的岔路口。
而現在,我已經走過另外一條無歸路了。
所以前方的要怎麼走,我已經很清楚了。
越野賽開始的時候,全班都跑下去看熱鬧了,而我氣定神閑地拿出了一本教輔書,準備開寫。
什麼越野賽,有了李儒一了就都是一坨爛泥,沒什麼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