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手機揣回包里,活動了一下手指,繼續走著。
回到家開了燈,自從李儒一搬走以后,空間一下子寬敞了很多,空了一半的衣柜和鞋柜,玄關上消失無蹤的鑰匙。
家很整潔干凈,就是不太像住了人。
我沉默著將臉上的口罩摘下扔進垃圾桶,熟悉地走到廚房,將袋子里的兩個土豆拿出一個削皮,不知道是不是心不在焉的緣故。
那天的土豆格外的難削,我好幾次割破了手,一個土豆削了十分鐘才削好,我看著手上的血痕,一手摩挲著手機,才發現怎麼都找不到手機。
我像一只無頭蒼蠅般,穿過客廳,翻遍每一個沙發縫,走到臥室在枕頭底下摸了半天。
我才想起自己根本就沒有把手機從大衣外套中拿出來。
找了半天我也沒心思繼續原路返回去找了,我獨自在關了燈的臥室床上坐著。
黑暗中,我忍不住去想。
我和李儒一是到底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呢?
第一次見李儒一的那天,是個陽光明媚的晴天。
我記得他抱著看球和周圍人笑著路過我們班窗外的走廊,恰好那一秒我寫題眼睛酸痛抬起了頭看向窗外。
那真是墻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真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真是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16 歲的秦婉就這樣遇到了 17 歲李儒一。
我十六歲到二十五歲的所有故事,在那不經意的一瞥里,浩浩蕩蕩地拉開了帷幕。
在昏黑臥室里。
我想。
如果再來一次就好了。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床頭正好放著之前玩完來得及收回去的骰子。
我在黑夜中將它拿起,無聊向空中拋去。
在它拋出我手的那一瞬間
我看到,它停在了空中。
3
突然耳邊盡是一片嘈雜的聲音,還有人在笑,很吵,很多人都在說話。
我皺著眉睜開眼,光晃得人眼睛疼,我努力想要看清周圍的環境。
頭頂上的風扇轟隆隆地轉著,黑板上還寫著物理公式,值日生有一搭沒一搭地擦著黑板,走廊還有人跑來跑去,都穿著一樣的校服。
眼前的桌子上還攤開著一本語文必修二,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出現在了眼前。
我呆呆地環顧著教室,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
這是……
突然感覺手里硬硬的,才發現自己手里捏著什麼東西。
我低頭去看,是一枚骰子,只是正面朝上的那一面,是七點。
第七點,是用黑色中性筆畫的。
「骰子扔到第七點,就能穿梭時間,回到過去。」
耳邊響起同桌的笑聲,「秦婉,你扔到第七點了,怎麼樣,是不是穿越時空了,這次數學作業補完了沒有,哈哈哈哈哈。」
高中同桌唐豆豆笑嘻嘻地和我說話,而我呆呆地看著骰子的那一面。
我僵硬地扭過頭看向說話的人,戴著黑框眼鏡面容還有些青澀的唐豆豆,她湊到我旁邊笑嘻嘻地開著玩笑。
我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瞬間紅了眼眶。
九年后我早已很多同學失去了聯系,就剩當時玩的幾個好的朋友還斷斷續續有音訊。
前些年唐豆豆遠嫁到了外地,就那樣和我們周圍的所有人斷了聯系。
聽說她老公對她并不好,最后一次見她還是在去年冬天,她大腿那里全是淤青,臉上全是疲憊,黑眼圈很深,她低頭說她想離婚。
那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
后來我們就失去了聯系。
熟人再見,這時她的臉還是一臉膠原蛋白,笑嘻嘻地很陽光,和九年后的那個一臉頹廢的人判若兩人。
我強忍住眼淚,哽咽地看著她
我感覺我自己有些顫抖,小心翼翼地問她
「豆豆,今年……是幾幾年啊?」
「2013 年啊,哈哈哈哈哈哈,你演得真像穿越了,哈哈哈哈哈哈。」
她話語剛落,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好像,真的回到了九年前。
九年前還是 2013 年,我還 16 歲,還在讀高一。
彼時我爸用的手機還是現在早已淹沒在市場的 HTC,連 4g 都還沒有大規模推廣。
那些年因為我用的手機爛,網頁都是慢慢才能加載完畢,那會沒什麼人用微信,我們都還在用 qq 交流。
每天都把自己 qq 空間裝扮得花里胡哨,閑得沒事干就去玩貼吧,每天都堅持打卡,發一堆帖子。
那會兒還沒有疫情,人們出門誰也不戴口罩,大家身上都帶著錢用現金支付。
那會學區房還沒有現在貴得離譜,一百塊還能買很多東西,大部分地方都是文理分科的傳統高考。
那會我還沒玩過各種各樣的聯機電子游戲,我還在玩單機版紅色警戒。
最重要的是
那會,我還沒有認識李儒一。
一切,都好像還來得及。
突然樓道里發出球類落地的聲響。
拍打在地上啪啪啪,我卻有些惶惶不安。
唐豆也轉頭看向聲響發出的地方,我感覺這一幕很是眼熟,我的潛意識告訴我
這個時候,我還是不要回頭了。
但是我卻還是忍不住回頭了,這一幕到底是什麼來著,強烈的好奇心早已壓過了那微弱的潛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