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懶得掙扎:“麻煩爆頭,可以死快一點,謝了。”
“你這樣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動手了!”辛然氣鼓鼓地放下槍,“算了,把你殺了就等于讓你跟李碎在陰間團聚,我才不會便宜了他!你好好活下去,跟別的男人戀愛結婚,才是對他最大的報復。”
我自嘲地笑起來。
是啊,畢竟我的夢想是交八百個男朋友。
“誒?這是什麼?”辛然好奇地翻開皮箱里的親子鑒定書,目光漸漸僵住。
“那是偽造的。”我輕聲說,從她手中接過鑒定書,一頁一頁撕成無數片。
白色的紙屑隨風揚起,散落在李碎的墳墓前。
辛然難得沉默下來,靜靜等我撕完,才轉身道:“走,回家。”
我最后望了一眼這間棺材般的石屋,想起李碎曾說過的話:一個不被家人在乎的孩子,從出生就應該待在棺材里。
而現在,他將永遠待在這里了。
然后我站直身子,拍拍衣服上的土,頭也不回地跟在了辛然身后。
——該回家了。
第十七章
從小到大,我許過無數愿。
希望漂亮,希望有錢,希望出人頭地。
歸結到一起,便是希望自己不要那麼平凡。
平凡仿佛是罪,人人都想擺脫。
當我終于意識到,一生平凡才最珍貴時,卻早已被命運狠狠掐住了喉嚨。
那些曾經令我厭煩的平凡日常,如今每一個細節,都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每天早上七點,鬧鈴都會準時響起,把我從睡夢中喚醒。媽媽總會在我試圖賴床時,大踏步走進我的房間,一把扯開窗簾,讓陽光照到我臉上。
饅頭和豆漿,是家里的固定早餐。
有一次我隨口抱怨吃膩了,媽媽嘴上嚷著“愛吃不吃”,然而隔天早上,餐桌上卻擺著她跑了兩條街買回來的小籠包。
爸爸一直在攢錢買車,這樣以后他每天都能開車接送我上下班了,我滿心期待著有一天能夠擁有自己的專屬座駕,不用再擠地鐵,不用再獨自走夜路。
每天出門上班前,爸媽都會不厭其煩地叮囑我晚上回家記得走大路、注意安全之類的話,我對這樣的嘮叨早已習以為常,從不放在心上。
那時我每天最關心的,是如何才能少加點班,怎麼有效減肥,搶購打折的衣服口紅,以及,那位經常在公司電梯里遇見的心儀男同事。
每天早上他都會體貼地幫我擋住電梯門,眉眼帶著淡淡笑意,用最溫柔的聲音跟我打招呼。事實上我們并不熟,除了“早上好”三個字,幾乎沒聊過別的話題,但他卻是我繁忙工作中唯一的慰藉。
那天早上,像往常一樣,我們在電梯里相遇。
人來人往后,電梯里只剩下了我和他。
他忽然輕聲對我說:“晚上下班一起走吧?我們順路。”
我轉過頭,發現男同事正認真注視著我,眼里含著笑。
他沒有俊美的臉龐,也沒有高挺的身材,但很陽光,很親切,很干凈。
他是我可以放心喜歡的那個人。
心里刮過一陣溫暖的風。
我捂住發燙的臉頰用力點頭,在心里把那一天劃為我的幸運日。
一下午我都沉浸在悸動中,還被隔壁座女同事調侃了一番。
下班前我特意補了補妝,卻在對著鏡子抹口紅時,被領導臨時安排加班。
我只好欲哭無淚地讓等在門口的男同事先走。
“沒關系,我可以等你。”男同事很有耐心。
“不用啦,我們明天再約吧。”我內心得到一絲安慰,但不忍讓他等那麼晚。
“也行,那明天見。”他沖我笑。
反正我們以后時間多得是。
等明天就好了。
——明天。
永遠也等不來的明天。
我定了定神,眼前有著燈光與暖氣的辦公室漸漸消退,一點一點變回了幽暗的森林。
幽林的濕冷氣息縈繞在鼻間,涼意從肌膚緩緩滲進血液里。
帶刺的風透過衣服直直鉆進身體,似要將我撕成無數碎片。
我低下頭,發現自己的雙手沾滿了混有血跡的泥土。
“沉小姐,跟緊了,走丟我可不管喔。”
耳邊響起辛然的聲音,將我從記憶喚回現實。
我木訥地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像踩在荊棘中,卻一刻也不敢停下。
不知走了有多久。
當明亮的馬路晃入眼簾,我的意識開始恍惚,仿佛剛從一場長夢中醒來。
直到一輛轎車飛馳而過,揚起漫天的灰塵,驚醒了我沉寂的靈魂。
“我們還能回到以前的生活嗎?”辛然望著那輛車的背影,喃喃自語。
她表情迷惘,似乎又變成了當初那個無知懵懂的小女孩。
僅需一秒,便能顛覆平靜生活。想要恢復如初,卻需要一生。
我沒有說話,而是用力擦著手上的泥土。
辛然忽然湊過來挽住我的胳膊,嬌嗔道:“我們算不算一對患難姐妹?”
我迅速推開她:“那倒沒有。”
辛然嘟起嘴裝不開心。
我沉聲道:“從今天起,我不認識你,更不認識李碎,我從來都沒有被綁架過,也從來沒有去過幽林,只是因為工作壓力大,一時沖動離家出走而已,這段時間我都在外地見網友。
無論旁人怎麼詢問,我都會是這套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