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沖李碎露出無比甜美的微笑:“李先生,你實在太狠心了,連沉小姐都愿意放我走了,你卻不留一絲活路給我。”
“當我發現背包里的食物被全部換成了石頭時,對你的恨超越了一切。要知道,恨比愛強大多了。恨意,甚至可以讓一個死人從墳墓里爬出來。你想讓我死,那我偏活給你看。”
“這股恨意,讓我瘋狂,也讓我成長,并且促使我找到了走出幽林的路。但在出去之前,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把你踩在腳下,親自折磨你,踐踏你。就像你當初對我一樣。”
“其實,被我殺掉的那四個男人中,有一個是我男朋友。我很喜歡他,但在生死面前,愛情實在太微不足道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碰他的尸體。可是因為你,我不得不把心愛的男朋友挖出來,一口一口吃掉他。我真的好痛苦,好舍不得喔。”
辛然露出夸張又做作的悲傷表情,好似在演言情劇,讓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在瞎掰還是認真的。
又是一槍,打穿了李碎握刀的手。僅有的一只手。
刀掉落在地,他沒有去撿。
“連老天爺都在幫我,在我下手前就讓你受了重傷。其實剛才在森林里我就發現你了,面色慘白,走路不穩,衣服上全是血,最好笑的是還缺了條胳膊。但比起直接殺死你,我還是更想看到你心如死灰的凄涼表情。傷成那個鬼樣,還堅持要跑到幽林找沉小姐,如果在這種時候被她背叛,你一定比死還絕望吧?”
辛然拋給我一個媚眼:“沉小姐,托您的福,我的復仇非常成功。
瞧,李碎現在的表情,像一條沒人要的賤狗!還是殘疾的!”
說罷辛然又開始大笑,仿佛在欣賞一部精妙絕倫的喜劇。
李碎沒有理會辛然,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而是支撐著站起身,鮮血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似乎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一步一步向我走來。
他的身體發著抖,一只手在大衣口袋摸索了半天,最后掏出一根棒棒糖,顫顫巍巍地遞向我:“渺渺,這是我回來路上買的,剛剛忘了給你。”
透明的包裝紙,彩色的糖果。
再普通不過的,街上隨處可見的那種棒棒糖。
被子彈打穿的手掌滲出血來,沾到了棒棒糖的包裝紙上,李碎連忙用衣服蹭掉血跡。
“你在過家家嗎?”辛然發出瘋狂的笑聲,然后又是一槍,打在了他的腿上。
李碎失去重心跪坐在地,又掙扎著爬起,一瘸一拐地繼續向前。他的身體似乎每一處都在往外冒血,每艱難地踏出一步,地面都會留下一灘鮮紅的血跡。
我下意識后退,抗拒他的靠近。
他臉白如紙,無望地看著我。很快地,李碎的喘息開始微弱,眼底逐漸被死灰覆蓋。在離我僅剩半步時,終于兩腿一軟,重重摔向了地面,再也沒有爬起來。
而那只緊抓著棒棒糖的血手,正朝著我的方向。
辛然上前踢了他兩腳,就像對待路邊的野狗,歪頭一笑:“哎呀,死透了。”
不知何時溢滿眼眶的淚,從臉頰緩緩滑落到地上。
我抬手擦掉眼淚,轉身走進石屋,翻出鏟子和鋤頭,對辛然說:“幫我一起把他埋了。”
李碎一定至死都想不到,曾經我們一起種菜的工具,如今竟被我用來埋葬他。
記得那天陽光很好,穿著白襯衣的李碎抄起鋤頭認真種菜,違和的畫面讓我忍不住爆笑,他無奈又溫柔地對我說:“不要偷懶。”
而現在,同樣的位置,我終于不再偷懶,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手里的鋤頭一下接著一下,奮力挖開腳下的泥土。那些已經長出根莖的菜苗,此刻被掀翻到一邊,再無人問津。
就讓這些泥土埋葬掉一切與李碎有關的記憶,假裝我的人生從未扭曲過吧。
足以裝下一個成年人的土坑,被我們很快挖好。
我拉左腿,辛然拉右腿,合力將李碎的尸體拖了進去。
那根棒棒糖掉落在我腳下,我彎腰撿起,發現它已經碎掉了。
我曾經隨口告訴過李碎,正常兄妹可能會為了搶一根棒棒糖大打出手,于是他記在心里,特意買來討好我。
他這是,想做個好哥哥嗎?
“所以說,你真是無與倫比的幼稚。”我扯動了一下嘴角,抬手將棒棒糖扔進了土坑里。
李碎孤零零地躺在那兒,猶如一塊破敗的抹布。一把又一把潮濕的泥土砸落下去,蓋住他傷痕累累的身體。他的胸膛早已沒有任何起伏,眼睛卻始終直勾勾瞪著我,仿佛連死也不能瞑目。
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如今還脫離了從小長到大的殺手組織,這樣一個人,即使突然從世上消失,也不會有任何人找他。他會永遠沉睡在幽林深處,腐爛生蛆,化為白骨。
當最后一把泥土蓋住李碎蒼白的臉,我的靈魂像被抽走,當即虛脫倒地。
辛然順勢舉槍對準我,笑瞇瞇地開口:“沉小姐,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你可是知道了所有真相的目擊者,于情于理我都不該留你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