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碎好像是第一次坐秋千,兩只手牢牢抓住繩子,表情有細微緊張。
我忍不住爆笑,誰能想到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變態蕩起秋千來居然會這麼可愛呢?
“你小時候沒蕩過秋千嗎?”我笑著問。
“沒有時間。”李碎回答。
“什麼意思?”我不解。
“我出生就被賣給了殺手組織,從小接受殺手訓練,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任務,如果沒有完成,就會被頭目關進小黑屋鞭打,所以沒有時間蕩秋千。”李碎輕描淡寫地講述著自己的童年,明明應該是非常凄慘的回憶,他卻淡然自若,仿佛那一切對他來說跟吃飯睡覺一樣平常。
我想起他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疤,原來是從小積累的。
“那你現在有時間了。”我繼續推著他,只是這次放輕了動作。
李碎忽地伸出一只手將我拉坐到他腿上,另一只手微微用力勒在我腰間,小小的秋千剎時承受著我們兩個人的重量。我嚇得屏住呼吸,發現李碎正深深地看著我,眼中有莫名的情緒,溫熱的氣息離我越來越近。
褪去戾氣后,李碎這張臉,變得不那麼陰森了,甚至還有點俊美。
然而再俊也是個變態。
我一個箭步從他懷中竄出:“突然有點餓了,我去煮碗面,你吃嗎?”
李碎嘴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輕輕搖了下頭。
我便飛一般逃進屋了。
我和李碎之間的關系在不知不覺間融洽了許多。我不再像剛開始那樣對他充滿恐懼,如今還敢時不時沖他發點小脾氣,雖然只要他雙眸一冷,我就又會變回那個怕死的慫包,但我清楚地感受到,他不會傷害我。
連掃了幾天雷,炸了有一萬多次后,我終于忍無可忍,大著膽子祈求李碎,能不能下載一些電影到筆記本上看看。說完內心非常忐忑,生怕他冷冷地諷刺:你以為自己是來郊游的嗎?
還好李碎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問:“你想看什麼電影?”
我可不敢蹬鼻子上臉,故作乖巧:“你喜歡的就好!”
第二天一早李碎就出了門。
終于不用再掃雷了!
我雀躍地倒在床上翻來覆去,期待著李碎會下載什麼樣的影片回來。
枕頭無意間被掀起,一把鑰匙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心跳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了。
我顫著手,捏起這把銀灰色的鑰匙,一步一步走到門前。
曾經試過無數次撬、砸、踹,這扇門都像生了根般紋絲不動,我漸漸也就放棄了抵抗。
甚至就連現在我也沒抱有多大希望。
然而這一次,伴隨著鑰匙在鎖眼里轉動的聲音——
門,居然開了。
第六章
我條件反射地沖出門。
跑了幾步又猛地折回去,匆匆忙忙帶了一些水和儲備糧。
再激動也不能忘了生存需求。
然后我毫不猶豫地奔了出去,顧不上幽林地勢復雜,生怕耽誤一秒李碎就會回來。微風吹過我的發梢與裙擺,空氣中的草香比任何時候都要沁人心脾,這是自由的味道。
哪怕前方是可以吞噬一切的幽靈之森,我也還是義無反顧地一腳踏了進去。
心中隱隱抱著一線希望,說不定幽林其實沒那麼可怕,說不定我運氣夠好可以成功穿過幽林,說不定我很快就能回家了。
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一進幽林我整個人就如同被吸進了深淵,瞬間被一股強烈的森冷之氣包圍。每棵大樹都像張牙舞爪的魂靈,揮動著樹枝冷冰冰地掃視我,仿佛隨時可能化出原形吸干我的血。明明是大白天,卻仿佛置身灰暗漩渦。不遠處似乎隱隱閃過一道詭異的黑影。
我壓下心頭的恐懼,堅定地一直向前。然后就經歷了人生中第一次鬼打墻。
無論我如何改變路線與腳程,最終都會回到被我刻了標記的一棵樹旁。
我默默給自己打氣:別緊張,只是心理暗示而已,集中注意力。
就這樣走了整整一天,直至徹底天黑,森林里開始狂風大作,遠處似有無數洪水猛獸,迫不及待地等著撲上來把我撕成碎片。
嘗試了有八百多遍,走盡了我這輩子最多的路,終于體力不支倒在了那棵標記樹旁。我躺在一堆樹葉上,奄奄一息地看著天,今晚星星很多,夜空很美。能夠死在這片星空下,也算浪漫。
我開始認命,人終有一死,或天災,或人禍,或許我命定于此,死在這幽林。
直到空中有一道流星劃過。
我想起上一次看見流星,還是童年住在鄉下時。夏天的夜晚,爸媽總會在家門口鋪上草席,我們一家三口躺在上面乘涼,媽媽搖著竹扇趕蚊子,我啃著西瓜,聽爸爸講故事。夜空中不時有流星劃過,每一次我都會偷偷在心里許愿。
希望爸媽平安健康。
希望我越長越漂亮。
希望未來一切都好。
我如夢初醒,猛地坐起。
認命?我怎能認命?我才二十多歲,人生還有一大半沒經歷,全世界那麼多美食還沒吃過,追了好幾年的美劇還沒等到大結局,還沒能認真談一場甜甜蜜蜜的戀愛,爸媽還在家里焦急地等待我回去,我憑什麼要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