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厚道地笑了出來,倏忽間目光與周謹不期而遇,只相觸一秒,就各自慌神地移開。之后顧瑤又說了什麼,我都壓根沒聽清楚。
古鎮的早晨十分寧靜,長街兩側掛起連綿的紅燈籠,節慶氛圍還挺濃重。
因為出門太早,三個人都沒來得及吃早飯,于是在一家出攤早的店門口,一人端一碗小餛飩,坐在靠近臘梅樹邊的露天桌位邊吃了起來。
「顧瑤,你說的這個廟還有多遠啊?」我問道,熱騰騰的餛飩湯喝下去后,感覺渾身都蘇醒了。
顧瑤琢磨著手機,沒底氣地說:「好像要穿過這個鎮……」
「老板,去龍蓮寺最近的路該怎麼走?」周謹當機立斷轉向店門詢問道。
「龍蓮寺啊,再往前面兩百米左右,看見一個掛滿彩繩的禮品店就右拐,然后一直走,直到看見一座石橋,那邊之前封路修橋,正好前幾天開放了,從橋上過去能快很多。」老板是個中年大叔,清早食客稀少,他靠在柜臺邊無聊地刷手機,順便和我們聊了起來。
「看你們的樣子應該還在念書吧,這麼早過來,是準備去廟里求學業的?」
「額……我們就是聽說有這麼個地方,隨便看看,隨便看看。」被人這樣直接一問,顧瑤反倒不好意思承認了。
「那你們消息很靈通啊,這地方,本地人知道的都少,反而是外地游客來得多。」老板放下手機,饒有興致地介紹起來,「不過這寺倒是挺靈的,尤其是求學業啦,求姻緣啦,我朋友的兒子,平時成績一般般,高考前到這里拜了拜,結果超常發揮上了個一本大學。
畢業后找不到對象,又去這里拜了拜,一個月就脫單,現在小孩都會走路了。」
「那,拜的時候有沒有什麼講究?」顧瑤聽得津津有味,連忙追問。
接下來,她和老板一問一答,聊得不亦樂乎,我和周謹則埋頭干飯。層云飄散,日光漸盛,整條街都被籠上一層淡淡的光芒,臘梅樹在青石地磚上留下枝干的投影,晨風拂動,枝影微顫,梅香陣陣。
早上出門太急,我頭發只吹了個半干,現在發根還有點潮,風一吹,寒氣就像順著頭皮毛孔直接鉆進了腦殼里。
正暗自擔憂這樣吹下去會不會犯頭疼,忽然一只手伸進了我的發絲里。
一瞬間,我愣住了。
那只手探進發間后也是微微一滯,接著,又抽了回去。
我怔怔看著周謹指尖捏住的一朵小小梅花,花瓣上仿佛還帶著些微的濕氣。
「被風吹下來,落在了……」他手指簡單比畫了一下,盯著我的頭發蹙眉道:「你怎麼……」
「走吧!」顧瑤放下碗,手一揮,「老板說了,去得越早越靈!」
我們沿著老板指的路線繼續走,此刻街上的人氣較之剛才旺了一些,顧瑤急不可耐地催促趕路,生怕被路人搶走了功名似的。
轉角處,果然有一家掛滿彩繩的店,顧瑤興奮地就要朝前奔去,卻被周謹一把拉住。
「怎麼了哥?」
「門口等我一下。」周謹說完,轉頭鉆進店里,再出來時,手里拿了兩頂紅色的毛線帽,不由分說地往我和顧瑤頭上各扣一頂。
「你干嘛呀!」顧瑤抗議著要去摘,「也太土了吧。」
周謹卻說:「你不知道嗎,燒香的時候戴紅帽子,許愿會更靈。
」
「是嗎?」或許是周謹在顧瑤心里天生就有說服力,她還真信了這番鬼話,剛舉起的手也順從地放下了。
「欸,別看他平時一本正經的,原來也迷信著吶。」顧瑤湊到我耳邊偷笑。
我隨意應和幾句,又伸手摸了摸頭上的帽子,很厚實的毛線,在腦袋上圍起一圈溫暖的屏障。
周謹若無其事地走在前面帶路,從旁經過的游客,頻頻有人回頭張望。
人群中最耀眼的少年,即便只是背影,也具有勾人神魂的魔力。
從那座石橋下來,又穿過一片湖邊小樹林,一座黃墻碧瓦的建筑終于出現在了層林之中。
站在寺門外,墻面斑駁,野草叢生,門前立著一只香爐,看上去已是飽受風霜侵蝕。
說實話,如果不是墻瓦的顏色以及懸于頂的匾額上書寫著「龍蓮寺」三個大字,路過門口恐怕只會以為這是座舊式民宅。
入口處的格局也很奇怪,門里光線昏暗,連著一條看似幽深的甬道,有模糊的人聲斷斷續續從盡頭傳來,分不清是在說話還是唱歌,配合著周邊破敗的環境,實在有幾分靈異感。
「你們……真要進去嗎?」我盯著黑洞洞的門,問。
「來都來了,當然。」顧瑤嘴上堅定,腳卻一步也不肯邁。
身后起了陣風,陰惻惻地撓著后背,顧瑤好像還哆嗦了一下。
「你不覺得,這地方實在有點……」我欲言又止,心里咚咚咚敲起退堂鼓,「一路上連個人影都看不到,是不是太奇怪了?」
「人不是在里頭麼。」周謹朝門里揚揚下巴,不嫌事兒大地瞧著我倆。
「可……可是……」
說話間,那縹緲詭異的聲音再次從甬道里傳來。
顧瑤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就向后退:「算了算了,在門口拜拜也是一樣的,心意到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