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陸南承對他的寶貝孫女有多不屑。

他憤怒指著陸南承，手指都氣的發顫：“你，你——”

“爺爺！”

姜歲歲扶著呼吸都緩不過的爺爺，又慌又急。

小心為他順背，待人緩過氣來，才稍稍安定。

她凝著近在咫尺的陸南承，第一次對他冷臉。

“陸南承，縱然有諸多不愿，可爺爺是長輩，你明明見到爺爺生病了，為什麼還要說這樣的話氣他？”

姜歲歲曾以為，自己對他的愛像是永遠也不會被澆滅的火。

如今，她卻能一字一句對他說出失望。

“請你記清楚，這段婚姻我縱然有錯，但我決不欠你！”

話落，她便扶著人離開。

姜老留下律師處理后續，爺孫兩人離開會議室，在長長的走廊上走了半天，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進電梯后，姜歲歲開口打破寂靜：“爺爺，我送你回醫院吧……好麼？”

姜老點了點頭，握著她的手輕拍了半響，才從喉嚨里擠出哽咽的一個字：“好。”

兩人都裝作沒看見對方紅著的眼眶。

姜歲歲暗暗咬住腮幫，想著把爺爺送到醫院之后，她要好好梳理對陸南承的感情。

既然注定不能廝守，放手也許是另一種解脫。

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正這樣想著，電梯在三樓停下。

一對空姐挽著手走了進來，正低頭看著手機興奮討論：“慕依依真幸福，聽說今天又收到一車玫瑰花呢，好浪漫啊，也不知道是哪個追求者送的。”

“當然是陸機長送的了！全公司還有誰不都知道陸南承已經和慕依依訂婚了，他們下個月就舉行婚禮了。

”

兩人討論的太快，姜歲歲心中一個咯噔，立刻低頭望向身邊人。

卻見老人滿臉漲紅，一手捂住心口，手上的青筋都已經鼓起。

“爺爺！呼吸，大口呼吸！”姜歲歲慌亂喊著。

可姜老卻緩緩向栽倒。

“來人！快來人！送醫院！”

……

去醫院的車上。

姜歲歲顫抖握著老人的手，不停在說話。

“爺爺，你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要到醫院了。”

姜老手指微動，卻已經抬不起來。

只低說：“小歲啊……爺爺，對不起你……”

“沒有，沒有……”姜歲歲拼命搖頭，忍淚輕說：“您拖著病體為我周旋，是我對不起您才對。”

姜老眼中閃過痛楚，似悔似遺憾：“爺爺不該把你教的這樣體貼……所以，你才會這樣吃虧，什麼苦都自己扛……”

“不苦，有您陪著，我一點都不覺得苦。”

可姜老卻沒有像從前那樣，應上一句：“好，爺爺會一直陪著你。”

他的聲音一點點低了下去，弱到幾乎沒有呼吸。

“你一直是爺爺的驕傲……以后要多為自己考慮，不要什麼都憋在心里……”

“好！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姜歲歲慌亂答著，淚水不停的落。

“……求求你不要睡。”姜歲歲握著爺爺的手，緊緊貼在臉頰：“您不是還要去看我的飛行表演嗎……”

“我還等著您給我喝彩……想聽您說，我是您的驕傲，是爸爸的驕傲。”

“您不能食言……”

姜歲歲在心里，把漫天神佛求了個遍。

可老人的手卻還是緩緩垂落了下去，再也沒有抬起來……

第八章 祝你自由

正月十三，大雪紛飛。

姜歲歲抱著爺爺的黑白照片，一步步朝墓園走去。

這條路她曾經走過兩遍。

一次，送別奶奶。

第二次，送別空難失事的爸媽。

今天……她要送走她最親愛的爺爺。

這一次，身邊再也沒有人安慰她說：“別哭，你還有我。”

路蜿蜒到山頂，每走一步，就是一幀回想。

“小歲，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你是爺爺的驕傲。”

“小歲，以后要多為自己考慮，不要什麼都別憋在心里……”

……

九十九步臺階，是她最后的幸福路。

停在墓碑前，姜歲歲含淚跪下：“爺爺……”

從此以后，她真的只是一個人了。

她的幸福也一丁點都不剩了。

“這才第三天，可我卻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小心翼翼擦掉相框上淚，姜歲歲才把黑白照輕輕放在墓碑邊。

放下的那一刻，就好像放下了屬于自己的全世界。

死死捏住相框，她難過的匍匐在地：“爺爺，對不起……”

“如果我謹慎一點，如果您沒去公司，您一定還好好的。”

“……是我害了你。”

這時，律師跟了上來，忍不住勸：“姜小姐，其實你爺爺的死與你無關，他已經是胃癌晚期。”

姜歲歲抬起淚臉，滿眼不可置信：“胃癌？”

為什麼她一點都不知道？

“去年年底發現的，當時已經是晚期，姜老特地叮囑要瞞著你……”說著，他又把一份病歷本遞了過來。

“去年臘月二十三，姜老就已經被下了死亡通知，他撐不過今年正月……所以，他的死不怪你，姜小姐不用太過自責。”

姜歲歲顫抖翻著病歷本，最后凝著那張死亡通知單，徹底崩潰！

“爺爺……”

抱著病例本，她張嘴想要說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有滿臉的淚。

她終于明白。

除夕那天，爺爺為什麼特地叮囑，一定要她和陸南承回去吃團圓飯。

原來，那是爺爺最后陪她的一個除夕夜。

他一直叮囑她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吃飯……

是因為爺爺知道，他以后再也不能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