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治我媽的時候,房子差點就賣掉了。
我媽去世后,我提議要換個小房子好還債。
我爸又不肯了。
他說房子是我媽監督裝修的,住在這里面像是我媽還在。
和我爸相反的是,我不敢回那個家。
一回去,我就會意識到媽媽已經不在了。
只要不回去,我就總覺得她還好好活著。
人的一生有太多意外了。
其實我不該就妥協于現實和世俗的。
我不該任由自己的人生變成這樣。
或許,我可以再等等。等到我爸退休后,我帶他一起出國。
換個環境,他有不同的體驗,也許就會有新的狀態。
可是,我并沒有等到那一天。
正當我勸服裴衡和平離婚的時候,我爸在一個寂靜的夜晚離開了人世。
17
我和裴衡的離婚進程由此被打斷。
他說要陪我辦好我爸的后事。
人在失去唯一的至親時會格外脆弱。
我也不例外。
尤其我爸死得那麼突然。
長期的酗酒、睡眠不足以及心情低落,他的身體已經超負荷運轉了。
醫生說,之所以如此突然,也因為他一個月以來過于勞累。
他都已經快退休了,還帶了一個高三重點班。
學生們廢寢忘食,他也跟著一起。
急性心肌梗死。
我無法想象他當時的痛苦。
他甚至來不及打電話。
也或許他根本就沒想活下去。
如果不是剛好第二天他值班遲遲沒出現,教務主任上門找他,他還要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冰冷僵硬。
我在他房間找到了他的日記本。
上面記錄了他求死的意志。
如果不是我,他早就跟我媽一起去了。
也難怪,他那麼急著讓我結婚。
我又慶幸他走的時候不知道我和裴衡之間的種種。
他肯定以為我過得幸福呢。
我和這個世界突然沒了一切的牽絆。
處理他的身后事時,我才知道他這些年給我攢了多少錢。
他說裴衡出身太好了,他怕我受委屈。
如果有一天我被欺負了,拿著這筆錢也可以過好的生活。
可是,他不知道,沒有父母,有再多的錢又怎麼樣呢?
我不可能獲得親情帶給我的幸福了。
愛情、親情都失去的同時,友情也帶給了我重擊。
葬禮當天,有很多本地的大學同學前來吊唁。
我曾經的舍友嚴惠潔也來了。
她安慰我幾句后,遞給我一封信。
「思意,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跟你坦白一件事。但我沒有勇氣當面告訴你,我都寫在信里了。」
她鄭重地鞠躬,愧疚地說,「真的很對不起。」
我爸下葬后,我才抽出空來去看那封信。
讀著讀著,我整個人被釘在了原地。
手腳冰涼的同時,大腦發麻。
時露。
我把她當成最好的朋友。
我把她放在很重要的位置。
我欣賞她,喜歡她,親近她。
為什麼?
她可以直接告訴我她喜歡余澈,也可以直接說她希望我離余澈遠一點。
甚至我可以戴上惡人的面具讓余澈討厭我。
但時露選擇了最陰暗的一種——背后詆毀。
過去的樁樁件件都出現在我的腦海。
余澈對我的厭惡變得有跡可循。
他一直都以為我是個表里不一又自私自利的人。
怪不得。
所以在后來因為工作共事一段時間后,他的態度發生了那麼大的變化。
我幾近崩潰。
在這之前,我慶幸還好有時露這個朋友在。
我想拿著信去質問時露。
可我一點兒心力都沒了。
這些日子我一直睡不好,總想起以前爸爸媽媽都在的日子。
思緒纏繞,讓人窒息。
我破罐子破摔般,什麼都不想再管。
在時露心目中,余澈原來可以這麼重要。
我一直都不知道。
心灰意冷,足以形容。
人要剜去融入骨血的一部分并不容易。
時露的所作所為沒那麼容易過去。
在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時候,我的眼淚已經流出來了。
為什麼?
我想要大聲質問上天,為何讓我遭遇這一切。
先給了我展示了美好,讓我以為自己可以擁有。
在我以為擁有后,它毫不留情地奪走。
愛情、親情、友情,無一不是。
然而,我無能為力。
除了承受。
門外響起了裴衡的溫柔詢問。
「小意,你晚上想吃什麼,我讓阿姨做。」
從我爸去世后,我總是心不在焉。
原本家里每周只會請家政來打掃衛生,裴衡見狀就請了做飯的阿姨。
我知道他推了很多工作,每天待在家里陪我。
我哭的時候他會把我抱進懷里,睡不著的時候會輕拍我的后背跟我說話,時不時拉我出去兜風。
這些耐心和溫柔始終沒能滲透我。
他無法喚回我對生活的希望。
我沒有答話,裴衡敲敲門走了進來。
見我淚痕未干,他心疼地摟住我的肩膀。
他看到了我手中的信。
「是爸留給你的嗎?」
我合上信,點點頭。
我不太想說這件事,尤其面前是從不曾交心的裴衡。
直到那天裴衡出門處理律所的緊急事情,我出門去了爸爸的墓地。
我把他和媽媽葬在了一起。
把花放下,準備和他們說說話的時候,余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