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結婚了。”

電話那頭安靜了許久。

我聽見幾個男孩的笑聲，他們笑著問向陽：“她答應了嗎？”

向陽沒回答他們，而是繼續問我。

“是那天商城里那個男人嗎？”

我沒回答，他又頓了許久。

“姐姐，祝你幸福。”

六個字，很平靜。

平靜得像是普通朋友的祝福。

可我不知道，那天他哭了很久很久。

一個這麼開朗的男孩，為我，哭了很久。

“會的——”我回答。

手機傳來了掛斷的“嘟嘟”聲。

或許是哭了太多次，這次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可是心里好疼。

“嘀嗒嘀嗒”

有什麼東西滴落在地板上。

我慌亂地抽出紙巾擦拭。

是我的鼻血。

其實我有很多話沒說出口。

我想說，騙你的，我不幸福。

我想說，祝你幸福。

我想說，下次晚.晚.吖可不可以早點遇見你。

我的太陽，我灰暗人生里的光。

10

陳玨生日那天，我到店里拿蛋糕。

回家路上，看見了一個我這輩子都不想看到的人——我的繼父，張強。

他看見我，就像餓狼看見肉。

我提著蛋糕撒開腿就跑，他追在我后面罵我賤丫頭。

小區門口很近，我跑進去以后，張強被保安攔住。

鞋掉了一只，蛋糕估計也不成樣了。

“陸安安！你給我等著！”

我不敢回頭看，匆忙回到家。

關上門的那一刻，我靠著門滑落。

心跳得很快。

今晚是陳玨生日，他會回家，小區也有保安，應該沒事的。

我這樣安慰自己，可還是害怕。

我將家里所有的窗簾拉上，燈也不敢開。

一個人就這麼坐在飯桌旁，對著變形的蛋糕發呆。

晚上八點，傳來了敲門聲。

我走到玄關處，卻不敢開門。

今晚陳玨的公司有宴會，不會這麼早回來。

我小心翼翼地透過貓眼看——是張強。

那張長滿麻子的臉充滿了憤怒。

我被嚇得退后幾步，瘋了一樣往房間里跑去。

張強敲門敲久了得不到回應，就開始叫我的名字，在家門口破口大罵。

因為是獨棟別墅，所以周圍靜悄悄的，張強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我顫抖著手一遍又一遍地撥打陳玨的電話。

無人接通。

我又給物業打電話——依舊沒人接。

我蜷縮在被窩里，盡量忽略張強的咒罵聲。

過了很久，咒罵聲才消失。

我撐著身子站起來，鼻血滴在白色床單上。

我使勁地抹，卻抹不掉。

算了，都不重要了。

我像個機器人一樣，機械地走到飯桌前。

打開手機，依舊沒有任何信息。

十點了。

十一點了。

十二點了。

鐘聲在十二點響起，陳玨依舊沒有回來。

他答應我要回家過生日。

我打開手機，是夏薇薇發的朋友圈。

“生日快樂～我就是你的禮物。”

配圖是她窩在熟睡的陳玨懷里。

時間是一小時前。

真惡心。

我嘗了一口蛋糕，甜得想吐。

就像當年我看著陳玨和夏薇薇談戀愛一樣。

我放下叉子，忽然改變了注意。

就在今天好了，就在今天。

一切都結束在今天。

我到廚房拿了水果刀，輕輕劃下。

不疼，心里疼。

不知道為什麼會疼，明明不愛陳玨了的。

血一點點流失，我裝模作樣地給陳玨打了幾個電話，無一例外，都沒有接。

意識迷糊間，我再一次撥通陳玨的電話。

這一次通了。

電話那頭是久久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電話那頭響起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

“姐姐？怎麼了？”

眼淚爭先恐后地涌出來。

原來心疼，是因為舍不得那個穿布偶服給我擋太陽的男孩。

我沒有力氣掛斷電話，聽著他的語氣愈發著急，我忽然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有人念著我就好。

如果我不是陸安安就好了，如果我能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向陽，我都沒有說我愛你。

向陽，再見。

—晚.晚.吖—

我死后，陳玨很低沉，仿佛又回到了他十九歲那年。

從云端跌落塵埃。

他像我一樣，偶爾發著呆也會流淚。

他在思念，思念陸安安，而不是夏薇薇。

我的計劃很成功，他會一輩子活著愧疚里。

他發現了我的日記本。

一開始他看見那些甜蜜的回憶，還會對著日記本懷念，可翻到后面時，就泣不成聲。

“我去接阿玨，看見一個女孩親了他，女孩很高興，可我很難過。”

“今天阿玨忘記了我會送午飯，和另一個女孩一起吃了。那個女孩還喂他吃不喜歡的胡蘿卜，我生氣極了，打了那個女孩一巴掌。阿玨向著她，讓我道歉，我很難過。”

“夏薇薇來加我，她發了條朋友圈，是和一個男人在吃飯，雖然摘了手表，可我還是認出來是阿玨，阿玨，你知不知道你手上有一顆痣。”

“騙你的，那一刀疼死了。”

“阿玨說給我送粥，可我等了一晚上他都沒有來。”

“胃很疼，阿玨又騙我，他去陪夏薇薇了。阿玨，你知不知道，我也做噩夢。”

“醫生說要吃清淡的，阿玨忘記了，那碗涼掉的粥泛著惡心的油。”

“阿玨最近對我很好，我知道他只是愧疚。”

“我們去看了婚紗，我瘦了很多，可是阿玨說我漂亮。

”

“阿玨常常去找夏薇薇，我知道，可我假裝不知道。”

“阿玨，你為什麼帶夏薇薇去英國。

你又騙我。”

“阿玨，我又做噩夢了。”

“阿玨，你怎麼不接我電話。”

那些我拍下的照片化作刀刃，處罰辜負真心的人。

往后，是我不堪回憶的童年。

他和我一樣，日日夜夜被折磨。

夏薇薇最后也沒嫁給他，而是嫁給了一個五十多歲的有錢老頭。

再后來，他又發現了他生日那晚的監控。

那個丑陋的男人不停地敲著門，不停地罵我，喊我的名字。

陳玨幫我報復了他。

他讓周艷指證張強強奸未遂。

籌碼是張有為身上幾千萬的債。

周艷答應了。

張強要坐很久的牢。

可是后來張有為又欠了很多債，這次沒有人幫他了。

陳玨真的很可憐。

他沒日沒夜地酗酒，抽煙。

抱著我的筆記本痛哭。

那些我生活過的痕跡他都舍不得。

比如那個變形的蛋糕，爛掉了都沒舍得扔。比如那張沾滿鼻血的床單，比如那瓶安眠藥，比如我穿過的婚紗，很多很多。

向陽找過我，知道我死后他總是對著最后那通電話哭。

他很早就認識我了，在我陪著陳玨創業發傳單的時候。

咖啡店是他朋友的，他經常幫忙發傳單，是想遇見我。

很慶幸，又很不幸，他遇見了我。

那件布偶服他一直沒舍得扔。

我對不起他，是我太自私了。

自私地想死去，自私地把愧疚留給他。

我又反悔了。

我以前總希望早點見到他，可在這一刻，我希望他從未遇見我，這樣他就不會傷心了。

向陽，向著陽光——

我還沒說愛他，我把晚.晚.吖那些愛都給了陳玨。

陳玨不值得，一點也不值得。

我的小太陽，別哭了。

笑起來才好看。

這可是你說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