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中,我依舊看到了林歌。
不過她收斂了不少,盯著謝遲,沒有像上次那樣沖過來。
謝遲主動走過來,和老大站在一旁聊天。
老大一直都有和謝遲公司合作的想法,自然不會拒絕。
聊著聊著,老大的話題,就落在謝遲帶來的那車食材上。
謝遲豪得很,團建帶的物資比老大的多上足足兩倍。
謝遲順水推舟,問道,「不如一起,也熱鬧。」
老大愉快同意。
陸辭冷笑一聲,「萬惡的謝遲,明顯就是沖著蘇琦姐來的。」
老大猛敲了他的頭,「你當我看不出來?免費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陸辭將給老大的串烤焦了才給他,「你這不是出賣?」
老大嘆了一聲,「你還沒看出來,你蘇琦姐早就放下了。」
兩家公司湊在一起,的確熱鬧了不少。
不過我做什麼,謝遲就非要湊過來幫忙。
他接過我手上的烤串,滋滋冒油聲傳來,他問我,
「最近好嗎?」
我說,「一切都挺好的。」
「那就好。」
和謝遲聊天的空當,我能感受到,林歌的目光一動不動落在我身上。
后來,她也找著理由湊過來和我說話。
我以為她有所改變的,直到那熱湯又和七年前重合般撒在她手上時,我才覺得她沒有一點長進。
周圍人都被尖叫聲引過來。
兩公司的人,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說些什麼。
林歌大概想故技重施,要讓我在這公司內混不下去。
從前的她的確成功了,我從沒有融進過三班。
可如今,沒等我說話,宋媛和陸辭就飛速圍了上來。
「媽的,你沒完了是嗎?」
「拜托,你栽贓也要看看環境。」
「這是我們公司的地盤,蘇琦姐也是你能隨便惹的?」
「再說了,退一萬步,就算是蘇琦姐做的,那也是你自己活該。」
……
七嘴八舌的話灌了下來。
事情沒往她想象的方向發展,林歌僵在原地看她們,還沒開口的話就這樣卡在嘴邊。
她紅著眼,又將目光看向自己公司。
卻被謝遲擋在身前。
他看著林歌,聲音冷的沒有一點溫度,「林歌,回公司后,提交辭職信,換個城市吧。」
這話一出,再沒有一個人開口為林歌說話。
林歌一張臉血色盡退。
我拿起一旁的冷水朝她頭上澆了下去。
嘩啦一聲,冷水澆頭而下。
林歌猛地打了冷戰。
她抬頭,難以置信看我。
我看著林歌,笑著告訴她,「這次才是我做的,你那麼想被我潑,我不滿足一下,怎麼過意的去啊?」
21
吹了一天的冷風,這場流星雨,依舊沒能看成。
去拿圍巾的空當,四周太黑了,我踩空扭傷了腳。
我坐在地上,刺痛感蔓延。
人群中,似乎有什麼人焦急跑了過來。
等我反應過來時,已經趴在了謝遲背上。
這段山路,車開不上來。
謝遲二話不說,背著我往山下走。
夜里的空氣都泛著寒意,謝遲額頭卻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他走得很急,一步接著一步,又怕晃的動靜太大。
所以一路上都問我疼不疼。
那聲音,和那晚的謝遲一樣。
焦急。
無措。
恍惚間和小時候謝遲的聲音融合在一起,讓我有片刻的失神。
我說,「也還好啊。」
但實際上,確實很疼,疼得我不怎麼想說話。
我閉著眼。
謝遲為了分散注意力,和我講了好多話。
他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很多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
他還問我記不記得那條手鏈,生日前送我的。
其實一直沒來得及問過,謝遲怎麼知道我喜歡這條手鏈。
謝遲笑了一聲,說我第一次看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還準備了很久。
現在那條手鏈,還在他柜子內好好收著。
我感覺喉嚨一堵,
緩緩睜開眼,看著前面黑漆漆的路,沒有說話。
謝遲又說,生日那天,我頭也不回進了大雨中,他馬上要追出來時, 一道電話打了過來。
家里出了事。
他匆忙趕回家,那幾天忙得焦頭爛額。
他打算忙完就來找我談一談。
那時候無論我說什麼, 他都不會再惹我生氣了。
可等他忙完,我忽然就不見了。
電話被拉黑, 突然間什麼聯系方式都沒了。
他以為我在鬧脾氣,所以買了蛋糕,蹲在我家門口等了一天一夜。
蛋糕都融化得不成樣子, 可始終等不到門開。
后來突然有一天,他在課上看到有人來學校替我辦理轉學手續。
謝遲大腦嗡的一聲, 徹底感覺到了不對。
他跑了出去。
一遍遍去求小姨, 可最終小姨也沒告訴他具體的地址。
說到這, 謝遲笑了一聲。
聲音像埋怨又像愧疚。
說我一聲不吭就轉學,連句道別的話都沒有。
我垂著眼, 不知道該說什麼,也學著他轉移話題。
我說, 別再給我弄什麼 VIP 了, 還有房貸,這些我會慢慢還給你。
謝遲忽然頓住腳步。
他手指微微收緊,嗓音發澀,他說,就這麼不想和我聯系嗎。
我說,我不想欠別人的。
那些年,謝遲照顧了我很多很多,從前的事, 就一筆勾銷, 誰也不欠誰。
謝遲搖著頭,說自己不要。
他又重新往前走。
冷風在耳旁呼嘯。
我感覺到謝遲的指尖都在發顫。
大概是腳疼的,我鼻尖莫名有點酸。
沉默了一會,我說, 再過一段時間,我就要離開這座城市, 去分公司當當老大了。
我在謝遲背上。
感覺他整個人忽然就僵住了。
風太冷了。
謝遲吸了口涼氣,嗓音忽然就啞了。
他聲音混在風中, 每個字都伴隨著深深的呼吸聲,「又要走嗎?」
我輕輕「嗯」了一聲。
后來,謝遲一句話都沒再說了。
他沉默著, 沒再開口,一股腦的往前走。
謝遲將我送到醫院,上上下下替我打理好一切。
病房內安靜的只剩呼吸聲。
謝遲坐病床邊,一動不動盯著我。
似乎要將我的模樣徹底記在心里。
好久好久, 他終于開口, 笑著問我,「什麼時候回來?」
只是那笑太難看了。
我說,誰知道呢。
可能會。
如果發展得好,也可能永遠不會回來了。
謝遲喉結上下滑動。
眼底從未有過的悲傷。
「那……還能再見嗎?」
我將頭悶在被子里, 輕輕搖了搖頭。
「不了吧。」
話音落下,謝遲眼底的光徹底湮滅在黑暗中。
他垂著眼,好久好久。
從嗓子里擠出一個模糊的「好」字。
22
離開這座城市那天,飄了雪。
空氣中都泛著徹骨的寒意。
我知道, 謝遲一直在我身后不遠的地方。
依賴是個可怕的東西。
我摔過一次,頭破血流。
當年既然選擇離開,就沒想過要和好如初。
破鏡重圓都太假了。
我再也不要將自己丟回十幾歲的大雨中。
我攥著行李箱。
一步一步朝前走。
始終沒有回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