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域擦頭發的動作一頓，空洞的眼眶里沒有多少表情變化，但整張臉肌肉群都緊繃了起來，“我沒有……”

我啪一掌拍在他頭頂：“別找借口了，以前的你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見面就會拉著我上床，現在你竟然能好好的洗澡擦頭發？”

林域的動作僵住了。

好半晌，他才悶悶地問我：“卿卿，你愛過我嗎？”

愛，多奢侈啊。

我垂頭。

還真讓我那個心理醫生說對了，林域這種人付出了愛情，就要獲得同等的愛情回報。

我剛出生，道貌岸然的父母跟人家玩換妻游戲，雙雙死在情人床上。

唯一的爺爺把我拉扯大。

卻在保姆帶著她的女兒逃跑的第二天，因為心臟病發沒找到保姆收起來的藥，猝然離世。

我跪在大院的鄰居面前苦苦哀求他們幫幫我，但林家父母指著我的臉罵我命硬，克親人。

只有八歲的小胖子林域扭著身子想要出來幫我。

卻被他三個哥哥壓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頓，最后被他父母一人甩了一巴掌。

我永遠忘不了，小胖子躺在地上，望著我哀傷又絕望的眼神。

他的眼睛一直很漂亮，長大后也一樣好看。

愛情有什麼用？愛情保護不了我想保護的人。

我想保護的爺爺已經沒有機會保護了，但小胖子還活著。

幾年前，當我知道那個給我寫了十年小作文的小學弟是他時，我就決定要護他一輩子。

可他，卻跟我要愛情？

像我爸媽那樣，恩愛到四個人一起死在一張床上嗎？

我的心理醫生曾經勸戒我，我這種性格偏執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不適合跟一個戀愛腦把我視作生命的人結婚。

因為，我給不了他要的愛情。

沒想到，一語成讖。

“所以，你做那麼多，只是想確定我愛不愛你？”我問林域。

林域頭垂得低低的，“不是，我是怕控制不住自己心底那個瘋狂的我。”

24信：

林域裹著大毛巾，蹲在地上低低地講著。

我坐在旁邊，用手指觸摸著那封粘回來的信。

這兩個月，我學會了盲文。

“卿卿，今天是我失明的第二十九天，我終于學會了盲文。雖然還不熟練，但可以給你寫信了。”

“我以為那輛摩托車撞過來的時候，我會死。結果，他只是把我撞瞎了。”

“你肯定要罵我為什麼要找死？因為，我怕自己再待在你身邊，會控制不住想要完全地占有你。當我知道我大哥他們想謀害你的時候，我就將計就計，讓那輛車來撞我。”

我看到這里一愣，抬起頭問林域：“你不知道他們讓磨鐵車主撞的人是安如晚？”

林域也一愣。

隨即一臉恍然大悟，“難怪你依舊去了山區，而來家里的是那個女騙子。”

他提起安如晚，依舊惡心想吐。

我繼續用指腹辨認盲文。

“我知道，你沒有愛情給我。”

“我不小心看了你的心理診斷書，你沒辦法愛上任何人。我知道，從那天起，我的病就嚴重了。”

“我說服不了你真的沒有愛情，我每天都在害怕你會愛上某個人，跟我說你只是把我當親人，你會跟那個人一起生活，白頭偕老。”

……

“卿卿，今天是我失明的第三十五天。我越來越害怕，現在呆在我身邊的你，真的是你嗎？”

“你變得越來越陌生，很多事情你都忘記了，習慣和性格也變了。

我的耳鳴好嚴重，想仔細聽聽你的聲音，但都只是嗡嗡聲。”

“我變得很膽小，我不敢確定我的計劃到底哪個步驟出錯了，如果我身邊的不是你，那真正的你已經去了山區。”

“一想到這里，我就什麼都不敢做了，更不敢拆穿她。但你放心，我一直都自己睡的地板。你雖然沒愛情給我，但你講究這個。”

“唯一慶幸的是，不管現在家里的這個人是不是你，山區那邊我都作了安排，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當然，我也在害怕，萬一這個人真的是你呢？你也許已經愛上別人了，想要跟我離婚，所以才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這樣疑神疑鬼，但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

“卿卿，今天是我失明的第一百天，我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

“殘疾真的會改變人的心理吧，我的患得患失越來越嚴重，我發現我越來越無法正常地跟身邊的你相處。”

“就在今天，我洗完澡出來發現你在我臥室里，那個瞬間，我竟然有殺你的沖動？”

“我真的快克制不住了，你的改變讓我越來越堅信你想離婚了。你對我做的任何一點試探，都讓我有殺人的沖動。”

25信：

我從盲文中收回手，心情復雜地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絮絮叨叨說著話的林域。

洗澡那次，很有可能就是安如晚拍下林域毛巾擦頭發那次。

如果當時她知道林域想殺她，不知作何感想。

但這個“殺”，對我而言，內心竟然一點觸動都沒有。

我的心理醫生告訴我，我從小就缺乏一些感情，除了爺爺和當年那個小胖子，我內心對什麼都是冷漠的。

“卿卿？”林域感覺到我的動靜，抬起頭朝我“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