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語，掃了一眼趙澤。趙澤神色黯淡，頭發散亂，雙目無神，身上還有很多傷。他右臉上有煙頭燙出來的疤，左臂上有皮帶抽出來的淤青，小腿上還有密密麻麻的針孔。見我看他，他強迫自己笑了一聲：「媽……」我笑了，不知道在笑什麼。

我覺得很惡心，所以我指了指門外：「滾出去吧，你們都滾。」「青顏……」趙天明急了。我起身就走：「周柏，他們不滾就立刻報警。」

趙天明臉色一變，指著我罵：「陸青顏，你別給臉不要臉，你他媽騙走了我爸媽六百萬，還回來！」

「就是，你要不要臉啊？自己答應凈身出戶的，還去騙我公婆的錢！」李小倩也叫罵。敢情他們是為了這事來的，討好我不成就直接撕破臉了。公婆違約透露了啊。他們估計走投無路了，只能說出這件事，希望奪回六百萬。「周柏，報警。」我看了一眼周柏。

周柏立刻報警。趙天明大急：「報什麼警？難道六百萬不是我的嗎！」

「陸青顏，你騙錢就算了，還敢報警，要不要臉！」這話是趙澤說的。他又兇狠了起來，不討好我了。

「你爸打你痛嗎？」我平靜地看著他身上的傷疤。趙澤一僵，快速瞄了趙天明一眼，然后冷哼：「關你屁事？我爸生意不好，脾氣差很正常，再說了是我沒考上好大學，他打我也是應該的。」

「你媽打你痛嗎？」我繼續問。趙澤嘴唇哆嗦了一下，驚恐地看向李小倩。

李小倩莞爾一笑：「小澤，媽媽雖然偶爾發脾氣，但沒少給你零花錢，媽媽還是愛你的。」

「對，陸青顏你別想挑撥離間，我是不會回到你身邊的！你再有錢我也看不上！」

趙澤咬緊了牙關。他真是無可救藥了。跟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似的。「我再重申一次，我從來沒想過讓你回到我身邊。」我凝視著趙澤，「你就好好地跟著你爸媽吧，你的抉擇，配得上你的苦難。」

26我不再廢話了，催促周柏報警。趙天明和李小倩怕了，畢竟他們已經走到了絕境，可不想繼續生事了。「陸青顏，你狠，你給我等著！」

趙天明撂下無用的狠話，走人。李小倩眼神陰郁無比，跟我對視一眼，然后殘忍笑著指了指趙澤。顯然，她要在趙澤身上發泄了。

趙澤回去必定又要充當沙包。他身上又會新添多少傷痕呢？那些煙頭燙出來的疤痕，那些皮帶抽出來的淤青，那些針頭扎出來的針孔，會一輩子纏在趙澤身上吧。看著趙澤略顯畏縮的背影，我搖了搖頭。

晚上我借口去散步，一個人離開了美容院。沿著長街，我靜靜地走著，有時候停下來看看車水馬龍，怔怔出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總之內心莫名煩悶。今天特別煩，趕走了趙天明三人還是煩

。拐過街角后，我坐在了廣場邊緣的石墩子上。這里的路燈壞了，周圍很暗，行人不多，是難得的安靜之地。我喜歡安靜。

可一聲暴喝傳來，伴隨著一道黑影沖出，我整個人被撞翻在地。不等反應過來，胸口如壓巨石，一個氣喘吁吁的男生死壓著我，揚起巴掌奮力抽我。「你個賤人，賤人，你不肯給回六百萬，爸媽差點把我打死！

「媽媽不愛我了，爸爸天天打我，都怪你！都怪你幫周柏考上清華！就是從周柏考上清華開始，爸媽才討厭我的！「你去死！你為什麼沒去擺攤！你為什麼發財了！你個廢物媽，你為什麼會發財！」

我暈頭轉向，卻聽出是趙澤的聲音。我滿嘴血腥味，臉頰已經被抽腫，視線也是模糊的。短短半分鐘，趙澤幾乎要將我腦袋打爛！我發出本能地求救：「救命……」

「你該死！你為什麼要當周柏的媽媽！他本來考不上清華的！」

趙澤咆哮著：「小倩媽媽以前壓根不在乎我的成績，都怪周柏考上了清華，讓她覺得我是廢物！」他瘋了！不僅僅是心理瘋了，腦子也瘋了。他竟還認為，李小倩是因為周柏的原因生氣的！我在劇痛中，竟不覺得煩悶了。

那一股從之前就一直擠壓著我心口的悶氣呼出來了！我也終于明白我在煩悶什麼。我煩悶的是，我作為一個母親，出于本能地對兒子的愛。我的母愛本能是在乎他的，看著他滿身傷痕，畏縮晦暗，內心深處在難受。這是無法祛除的母愛，是讓我煩悶的根源。

我不愿愛他，可本能上又在乎他，所以我煩悶。但現在，我不煩悶了—親生兒子落在我臉上的重拳，打得我皮開肉裂，痛得我撕心裂肺，他一拳又一拳，將我的煩悶打散了。

這一刻，你真的不再是我兒子了，我徹徹底底放棄你了。淚水流了下來，痛的。嘭！另一道黑影突兀襲來，高大的身影瞬間撞翻趙澤。

我聽到了一聲急切的「媽」。周柏！

26我暈死了過去。等到醒來，臉頰被厚厚的紗布裹著，手臂上也纏著紗布。我躺在醫院里，虛弱無力。林琳一家三口都在病房，見我醒了全都松了口氣。林琳握住我的手：「青顏，醒了就好，嚇死我了！」

我勉強笑了一下，臉頰卻痛得厲害，扯到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