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后我還是掛斷了電話。
因為我知道,我爸死性不改。
我苦笑一聲:「你是不是覺得我絕情又可怕?」
他難得沒有毒舌,只是溫溫吞吞說了句:「有些事情不能全怪你。」
沉默了一會兒,江淮忽然遞過來一張紙巾。
我這才意識到,我竟然哭了。
因為一份荒唐又可笑的內疚感。
我是個太過矛盾的人,一面渴望得到父愛,一面又憎惡聶中明,希望他不得好死。
等到他真的死了,我又難免覺得自己惡毒。
在這樣矛盾的情緒中,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以怎樣一種情緒面對。
17
江淮什麼也沒說,只是把我送回家。
下車前叮囑我:「那通虛擬電話只告訴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不用和任何人再說起,案子剩下的事情我作為你的代理人會處理好的。」
我眼淚汪汪,當即就表示自己要當牛做馬報答他。
江淮嫌棄地看了我一眼:
「報答就算了,你安分一點就好。」
報答不了江淮,我就報答富婆姐姐。
第二天,我立馬選了一條活潑可愛的小金毛送過去。
江淮媽果然很喜歡,邊嗑瓜子邊和我嘮嗑。
說懷疑她家兒子喜歡男人,身邊沒個女人。
「怎麼會?那天我還看到他襯衫領口有口紅印呢。」
江淮媽一拍大腿:
「嗐,那是我不小心沾上去的,那天他著急忙慌出門,連衣服都沒換,也不知道干什麼去。」
哦,那天應該是來救我這個沒良心的。
于是我倆繼續密切探討了一下江淮喜歡男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聊到興起處,我大膽發表言論:
「看江律的體格,少說也得是個一。
」
江淮媽更興奮了,連連表示:「偶爾做做零也不是不可以。」
富婆姐姐果然和我投緣,連想法都是一樣的。
18
我倆聊得開心了。
沒注意到身后的人已經站了好一會兒。
江淮冷笑道:「聶雙雙,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我打了個冷顫,訕訕道:「我錯了江律師,你永遠當一,這樣行吧?」
他敗下陣來,從包里掏出一份文件。
「聶中明案子中的經濟糾紛明細已經處理完了,接下來你們商議一下遺產繼承的事宜,簽字確認完就可以了。」
接下來的遺產分割其實很明晰。
情人沒有繼承權,但是聶浩有。
我留了四分之一的財產給他,又剩了四分之一給奶奶。
經此一役,我媽和那女人倒成了心心相惜的好姐妹。
兩人聚在一起,痛罵狗男人,日子活得越來越有盼頭了。
用剩下的錢,我付了一筆不菲的律師費。
江淮沒收。
「我差這點錢?」
我心中暗道:不差錢?難不成我還上哪給你找個男人嗎?
他把卡放回我口袋里,無奈嘆了口氣:
「聶雙雙,你的腦子也只有在算計別人的時候最靈光了。」
19
案子結束后,我拿到司鑒中心最終出具的那份尸檢報告。
和我預想的差不多,聶中明不是死于簡單車禍。
車禍前他被提前注射了大量肝素,這也是直接導致他脾臟破裂后,體內無法凝血的主要原因。
車禍精準撞擊了他的脾臟部位,失血過多,最終死亡。
五七那天,我給聶中明燒了元寶蠟燭。
墓地是我一手安排的,左青龍右白虎,頂上還有個太陽能音響。
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播放《大悲咒》,時不時還能切個歌換換心情。
我爸,應該是這十里八鄉混得最好的鬼了。
「爸,趕明兒我給你燒個大彩電大房子下去,你要是還缺什麼,就托夢給我。」
聶浩在一旁笑了笑,諷刺道:「你還真是孝順。」
我拍了拍他的肩:「弟弟,咱爸活著的時候就你一個兒子,你要是對這個人世間沒有留戀了,就早點下去陪他吧。」
他頓時不說話了。
我又燒了兩本美女掛歷,燒完拍了拍手準備走人。
聶浩忽然在身后叫了我一聲:「姐。」
我詫異地轉過身,才十幾歲的小孩子,就懂得在什麼時候示弱。
從他在靈堂里點破那句聶中明還有別的女人開始,我就應該明白。
或許,這整件事情他比我知道得更早。
也預料到這個結局。
我緩了口氣,道:「聶浩,我愿意分 1/4 的財產給你并不是念及什麼姐弟情深,以后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少來往。」
他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但很快又恢復了原樣。
我們終究都是聶中明的孩子,骨子里遺傳了一部分來自父系的卑劣血脈。
總是顯得虛偽又真誠。
20
繼承了大額遺產后,我媽是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跳廣場舞能連換三個老頭。
每天都有不同類型的老頭朝她獻殷勤。
于是她開始熱衷于給我找后爸。
這女人一旦不鉆牛角尖兒,比誰都豁達。
我重新開始找工作,但是因為大環境不好,遲遲沒有收到 offer。
開春那天,我接到江淮的電話。
他問我愿不愿意去律所當助理,一個月給我開兩萬的工資。
我說這聽起來可不像是助理的活兒。
他悶聲一笑,反問我:「那你覺得這是什麼活?」
「保姆,你想讓我給你去當保姆是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沉聲道:「對,我媽出去旅游了,把狗寄養在我這兒,你負責每天過來鏟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