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近一看,樂了。
大門上貼著兩張門神像,門頭上還掛著一面八卦鏡。
女鬼挪動著腳步,稍微靠近一點,八卦鏡上就打出一道金光射在女鬼身上。
她身上瞬間冒出一陣白煙。
被鏡子逼退幾步以后,女鬼開始在門口團團轉圈,就像是一只玩著尾巴的貓咪。
這女鬼怎麼虎了吧唧的……
想必生前也是一個可憐人,我就超度了她吧。
我悄悄從袋子里掏出一把桃木劍,趁著她不注意,當胸一劍刺了過去。
女鬼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聲,面容也變得扭曲模糊了起來。
我震驚得呆在當場,被她一掌打得在地上翻了好幾個跟頭。
我咳嗽了幾聲支起上半身,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時而猙獰時而清麗的臉龐,問道:
「晴云,是你嗎?」
「劉晴云,是不是你?」
17.
我的聲音因為激動有些顫抖。
劉晴云是我高中同學,也是我女朋友。
我們倆上高中時就好得一個人似的。當然,因為早戀,本來就讀書不好的兩人雙雙落榜。
我回家接了我爸的班,開始學著扎紙人、制香、賣棺材。
而晴云家開了一個家庭作坊,專門做竹子的手工制品。
我們倆互相開玩笑說,我們也算是創二代,雖然沒法大富大貴,但是有手藝在手,吃喝不愁。
晴云手特別巧,扎的一些竹籃和小物件精致秀巧。
她還會在空的時候跑來我店里幫我扎紙人,扎出來的紙人栩栩如生,比我扎的紙人還好。
我爸媽都特別喜歡她,一心只等著當我們兩人滿 20 歲了給我們訂婚。
可是某一天,晴云突然失蹤了。
我們家和她家幾乎是翻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也找不到她。
這地方很落后,沒有大城市一樣隨處可見的攝像頭,有許多段山路更是走半天都見不到一個人影。
我們報了警,警察也幫著我們找了很久。
但是晴云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徹底從我生命中消失了。
我從未想過,和晴云再次相見,會是這樣一種方式。
聽到我喊劉晴云,她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迷茫。
我擦了擦眼淚,忍痛將她的鬼影打得更消散了幾分,然后將她收進了葫蘆里。
陳剛那時候也是我店里的客人,只不過來我們店的頻率沒那麼高。
萬萬沒想到,我上窮碧落下黃泉也尋不到的人,會在他家里。
想到晴云凄慘的死狀,我恨不得現在就去殺了陳剛。
難怪他要來我店里定鐵棺材,晴云含冤而死,雖然被陳剛用秘法煉成了鬼奴,但是隨著晴云鬼體越來越強大,早晚會反噬到陳剛。
而將晴云放置在鐵棺內,可以克制住她的鬼力。
讓她既能完成陳剛交代的任務,又不會翅膀太硬使喚不動。
18.
我偷溜到陳剛家,摸進了集裝箱。
將棺材上的墨斗線擦掉,我翻身進了棺材。
晴云的頭骨上果然被人釘入了一根鐵釘,我將釘子拔出。
又費了不少力氣解除了她身上被下的禁制,然后將晴云從葫蘆里放了出來。
「阿冥,是你嗎?」
晴云穿著條紅裙子,嬌艷得如同一朵盛開的山茶花。
我眼淚噼里啪啦就掉下來了:
「晴云,都怪我,讓你受苦了……」
晴云伸出手想替我擦眼淚,伸到一半,卻又放下了。
「阿冥,你走吧。」晴云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不想你手上沾上鮮血,你趕緊走吧,我要去報仇了。」
就在這時,遠處的路面上傳來了汽車喇叭聲。
我深深地看了晴云一眼,翻墻出了院子。
現在是法治社會了,我能處理掉陳剛,但是事后會留下一堆麻煩。
所以我在來之前就報警了,晴云化作厲鬼的樣子朝二樓飄去,剛好被一群下車的警察看了個滿眼。
「媽呀!鬼啊!」
兩個警察嚇得一屁股摔在地上,我也裝作被嚇了一大跳的樣子:
「警察同志,你們可來了,我就說這屋子不對勁,原來是有女鬼啊!」
我和警察說自己是個外村人,因為陳剛在我店里定了個棺材,但是我材料不夠了,拿不準尺寸大小,就來村里找陳剛商量。
來村里以后,我救了落水的洪翠芬,在他們家休息了一會兒以后,本打算回家。
后來想著,既然已經來到了陳剛村里,索性就去陳剛家碰碰運氣。
如果他還沒睡,我就省得再跑一趟。
結果剛到陳剛家門口,就聽見屋里有一聲極為凄厲的女聲,還有人喊救命。
于是我一邊報警,一邊守在院子外等警察來。
19.
因為剛剛看見了女鬼,年輕一點的那個警察說什麼都不敢進院子。
后來我索性去叫醒了村長,村長又喊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一起來到陳剛家。
大伙一進門看到集裝箱里的棺材,全被驚住了。
陳剛脾氣暴躁,為人孤僻,村里人都有點怕他。
因此他在村里住了這麼多年,幾乎沒人來他家,陳剛也就這麼大搖大擺把棺材放在家里多年。
我紅著眼睛湊到棺材前,棺材里,還躺著一個陳舊的紅色錢包。
這錢包,是我送給晴云的,里面夾著一張她的照片。
在老警察的帶領下,我們一行人終于推開正房大門,上了二樓。
只見陳剛全身赤裸地被吊在房梁上,地上還留下了一灘黃色的尿。
他表情猙獰又驚恐,仿佛死前看到了極為可怕的東西。
向來平靜祥和的小鎮出了命案,還是兩條人命。
整個村子都沸騰了,那棺材也被警察搜了個遍,很快就找到了晴云的真實身份。
而陳剛,則是被判定為畏罪自殺。
畢竟被女鬼殺死這種事情,實在是沒法光明正大地說。
陰沉的雨天,我抱著晴云的遺像,冒著細雨上了山。
她爸媽哭成了淚人。雖然晴云已經失蹤多年,但到底還是心里抱了一線希望。
我垂眸將一捧又一捧土撒落在坑中的棺材上。
晴云,你以后不會再受苦了。
辦完葬禮,我拒絕了爸媽的安排,一個人去了棺材鋪。
我坐在搖椅上,晴云巧笑嫣然的樣子、面目猙獰的樣子、白骨累累的樣子一一在我眼前浮現。
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帶她來店里,她就不會遇見陳剛。
自然也不會被陳剛盯上,遭了毒手。
是我害了她,我才是罪魁禍首。
「唉,」一聲幽幽的嘆息聲傳來,「張小冥,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鉆牛角尖啊?」
我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坐起身。
只見墻角放著的一個紙人扭了扭脖子,然后抬了抬手臂,最后邁著腿朝我走了過來。
當走到我跟前時,紙人已經變成了 18 歲時的晴云。
「傻子,我回來了。」
-完-
櫻桃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