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許久,搖了搖頭。
「你看,其實你知道答案的。你知道,假如我是那個獲救的人,唯有好好活著,前途光明,才是對你最好的報答。」
「所以,賀蘭,向光明中去吧。」
16.
霍止非和我一起回了老家。
他說:
「賀蘭,我跟你回去,你不是說有個神醫嗎?我愿意試試,三個月之內,如果沒有效果,你放棄,我也放下,好嗎?」
我說,好。
我們住進了那個帶花園的小房子。
薛姨再也沒有為難過我,霍止非能活著,她就已經滿足了。有空的時候,她就從海市回來看看霍止非,就算回不來,也至少一周打兩個電話。
霍止非每天上午去針灸,下午在家畫畫,每天按時吃治療躁郁癥的藥,回到老家以后,他的病再也沒有發作過。
三個月過去,他的手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那個神醫說,他已經盡力了,再沒有什麼別的辦法。
霍止非坦然接受,他顯得很無所謂:「我又不是只能活在鋼琴上,換個活法,也挺新鮮的。」
我也釋懷了,是啊,只是不能彈鋼琴而已,又不是廢了,他畫畫也很厲害啊,他的才能不會被埋沒的。
在老家待了幾個月之后,我靠著以前積累的資源,重新回到了海市。
在一個娛樂公司上了幾天班后,就被一個曾經和裴燼合作過的女明星挖走了。
我對裴燼,一直是有些回避的態度。
其實回到老家后沒多久,我就在新聞上看到了裴燼出院的消息。
他已經恢復記憶了,對于住院期間的事,他絕口不提。
有記者問他,和前助理到底是什麼關系,他冷漠回答:「既然是前助理,當然就已經沒關系了。
」
我突然有點懷念那個肆無忌憚的小裴燼呢,不過,既然是前老板,他的事,也就跟我沒關系了。
我在女明星的公司干了兩個月,她參加一場慈善晚會,我也跟著去了。
我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這麼多熟人,連方瑤都在。
她出來時,一看見我,也有點愣。
我怕她誤會,解釋道:「我現在是妮娜的經紀人,今晚也是跟她一起來的,不是來找裴燼的。」
她似乎覺得挺好笑:「你解釋這干什麼?你難道覺得,我是怕你來搶裴燼的?」
我一時語塞,畢竟她可是裴家挑選的兒媳婦。
「不要緊張,我沒那種想法,而且,我未必就愿意嫁給他。」
「誒?」
她勾唇,輕蔑地笑笑:「我爸爸總覺得,家里得有個男人來接手他的事業,從不肯相信,我這個女兒能把公司管理好。」
「他供我讀書,送我出國,讓我接受最好的教育和培養,等我回來,卻想讓我嫁人,把公司交給外人,讓我給他做賢內助。」
「我怎麼能服氣?」
「我接受了二十年的精英教育,能力不比任何人差,回國后的這幾年,戰績也有目共睹,公司所有人都對我心服口服,我為什麼需要一個男人來騎在我頭上、竊奪我的果實?」ÿȥ
「賀蘭小姐,你要是能把裴燼拿下,我還得謝謝你呢。」
她往肩上拎了拎包,扭頭往衛生間去了。
我愣了好一會兒。
驚訝于她的野心,也羨慕她的灑脫。
不過,每個人有屬于自己的賽道,我也會在我的賽道上,閃閃發光的。
會場外老熟人挺多,無意間,我看見了奈奈。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被一個女明星潑了一杯水,指著鼻子罵。
她已經不像剛來時那樣青澀了,熟練地道著歉,周到地把女明星給哄好了。
女明星走后,她看見了我,眼睛一亮。
「賀蘭姐!」
她跑了過來,想起剛才的事,鼻子一酸,一把抱住我:「錢難掙,屎難吃啊!」
「好了好了,你可小點聲吧……」
她擦擦臉上的水,問我:「賀蘭姐,你怎麼會在這里呀?」
「我現在是妮娜的經紀人了。」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她抿抿唇,沒再說下去。
我知道,她以為我是為裴燼來的。
我本來沒打算問她裴燼的近況,但最終,還是沒忍住。
「裴燼他現在怎麼樣了?我是說,沒有后遺癥吧?」我假裝隨意地問起。
奈奈卻露出為難的表情:「呃……」
不好說?不能說?還是裴燼不讓說?
身后突然傳來裴燼的聲音。
「你想知道我的情況,問她,還不如問我。」
我猛地回頭,看見裴燼正站在我身后,目光沉沉地看著我。
17.
在朝著大海的天臺上,我和裴燼一左一右,靠在欄桿旁吹風。
夜風徐徐,星星密集得像是聚在一起偷聽。
「我現在,在妮娜的公司。」
「我知道,聽人說了。」他說。
「你的傷好了嗎?」
「嗯。」
樓下賓客喧鬧,樓上的我們故作輕松,卻找不到一句話說。
最終是裴燼率先打破沉默。
「我受傷的時候,謝謝你能來看我,如果那天我做了什麼冒犯的事,我向你道歉。」他忽然說道。
「沒事。」
我笑笑:「沒有冒犯,我不會放在心上的,你那會兒只是病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靜默幾息,他的聲音輕輕地響起:「不,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他看向我,眼睛里透著淡淡的自嘲:「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賀蘭,我只是忘了一些東西,而不是變成了白癡。
」
心里有什麼在輕輕的撞擊,我久久地看著他,腦袋亂成了一團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