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有一天能驕傲地,坦然地站在他面前,說:看,紀云舟,曾經把你當成光一直追尋的人,她也不差呀。
我不再是仰望他的人,至少那種差距,不是初始的云泥之別。
可其實真的到這一天,他看見我的閃光和優秀的時候,我面對他的夸獎,也只能含蓄地、內斂地微笑著說出一句疏離的客套話,我說:「謝謝。」
其中這些年的艱辛,不足道也。
那天或許是同一個心理醫生拉近了我們的距離,或許是他心情不好需要陪伴。
……又或許我見過他的 LX,他想找一個共同的人聊起她,他問我:「一起吃個飯嗎?」
于是一起去吃了個飯,我們聊導演,聊圈中的事,像熟稔的、認識很久的老友。
最好的最后,是他映著璀璨水晶吊燈的眼眸,那樣的悵然和茫然,他突兀地說了一句話,他說:「她要結婚了。」
這話沒頭沒尾,但我聽懂了,我握著酒杯的手頓了頓,沒有說話。
后面再回憶這段記憶,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乘虛而入。
我們熟稔起來,偶爾約飯,有一次他目睹我冷漠拒絕一個富二代的追求。
后來他笑,說:「除了當年和我的 CP,你好像一直沒有過緋聞,干脆我們湊合成一對算了。」
我當時笑,順著他的話風接下去,我說好啊。
紀云舟似乎沒想到我是這個回答,愣了愣,沒有說話。
后來就可有可無地在一起了。
或許是因為他的阿煦要嫁人了,他心如死灰。
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就是 A 永遠是 A,但 B 可以是任何人。
我就是 B。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在一起,或許算,又或許不算。
我和他最后一次見面是很普通的一天。
那是他的阿煦結婚的前一天。
他來的時候喝得醉醺醺的,進門就倒在玄關,我攙扶推搡好半天才將他扶到沙發上,最后實在弄不動他,就找了毯子給他蓋上,然后自顧自去睡了。
半夜驚醒過來的時候,他一個人坐在客廳里抽煙,黑暗中只能看見他指尖的一簇紅芒。
他看樣子已經醒酒了,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撣了撣煙灰,聲音很輕微,跟我說:「葉彤,我們結婚吧。」
我寂靜無聲地站在那里,怔怔地看著他在黑暗里英俊模糊的輪廓,悄無聲息地嘆了一口氣。
他昏了頭。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絕對不是清醒的,但我是清醒的。
我知道只要我點個頭,順著他的口風說一句好啊,那他就是我的了。
心如死灰的紀云舟,觸手可及的紀云舟,像年少時虛無縹緲的夢,有機會被你握在手里。
可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房車里,那雙關心澄澈望著我的眼睛。
我笑了笑,我說:「紀云舟,你去試試吧,演戲和阿煦你選一個吧,去見你的阿煦一面,如果你回來了,我們就結婚。」
他在黑暗中抬頭朝我這個方向望過來,他極快地站起來,最后在門被關上前,我聽見他說:「謝謝。」
那是我見他的最后一面。
他沒有回來,他從娛樂圈隱退了。
我替他開心。
11
我一直在娛樂圈,拿了最佳新人、最佳女配、最佳女主、最受歡迎女演員……我沉沉浮浮,代替紀云舟去走他的路。
直到有一天,我在片場,看見和我搭戲的一個年輕演員。
他握著劇本縮在無人的角落,似乎很緊張,翻來覆去地念那幾句和我搭戲的臺詞。
我沒忍住溫和地笑出來,在他身后寬慰他:「不要緊張,這場戲很簡單,你放輕松就好。」
他像炸了毛的貓一樣跳起來,英俊青澀的眉眼在看見我的時候漲得通紅,眼神游移,少年人的心事完全藏不住,他結結巴巴地說:「等下拍完對手戲,可以請您給我簽個名嗎?」
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紀云舟說我像十六歲的他。
因為我在眼前這個人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那個站在偶像面前青澀的、慌張的、局促的又掩飾不住的喜歡。
我看著他,像看著十六年前的我自己,我微微笑起來,我說:「好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