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刻的神色幾乎瞬間就變了,冷峻的眼角眉梢幾乎瞬間柔和下來,似乎只是想到那個人就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他說:「我從來沒想過隱瞞戀情,只是她不希望過多曝光。」
「我們青梅竹馬,在一起十年了。」
「十六歲時我不顧家人反對來演戲,是她一直支持鼓勵我,我人生中的所有低谷和高光,都是她陪著我,她是我的光。」
鏡頭掃到我臉上,我保持微笑,跟著眾人一起起哄祝福,毫無端倪,直到最后大概是為了流量,在采訪的最后,節目組說要給紀云舟一個驚喜。
那應該是之前準備好的東西,是我大學寢室的寢位。
滿滿貼的都是紀云舟,紀云舟的第一部戲的劇照,紀云舟的演唱會,紀云舟的采訪,還有一段和我并不怎麼熟的室友的采訪,她親熱地叫我的名字,一副很了解的我的樣子:「彤彤啊,她從十六歲就開始喜歡紀云舟了,她曾經說過紀云舟是她的光,她走上演戲這條路,就是為了追光。」
紀云舟驚訝地朝我望過來,采訪人笑得端莊,但說的話卻很狡黠,她問紀云舟:「你知道你的小師妹是你的忠實粉絲嗎?」
紀云舟搖搖頭,說:「我不知道。」頓了頓補充一句,「她從來沒有說過。」
主持人也笑,話里句句都是坑,她說:「我們都以為你這麼『照顧』小師妹是因為照顧自己的忠實粉絲呢,因為我們都知道你是性子比較清冷的人,我們都很好奇,你為什麼這麼照顧小師妹呢?」
全場似乎連呼吸都靜止了,他笑了笑,坦蕩英俊,是真的不帶任何情緒的認真,只說一句話:「她身上有股靈氣,像我年輕的時候。
」頓了頓又笑了笑,補充一句,「而且她和我妹妹一樣大,可能就是投緣吧。」
他這樣坦誠,滿場寂靜,最后大家打著哈哈笑嘻嘻地結束了采訪。
我像個工具人,在最角落的地方控制不住地發抖。
我知道紀云舟的這兩段話將會被反復對比地出現在不同的視頻里。
會被紀云舟的粉絲反反復復地用來打在「一葉扁舟」的臉上。
我知道我們的差距,我從來沒有過奢望的,我只想好好守護好我自己的小小的隱秘的微不足道的有些天懸地隔的幻想。
在他對我特殊照顧之前,我從沒有過幻想,是他給了我卑微的期待。
可我在十六歲時追的光,有他自己的光。
而我隱秘多年的心意被人扒皮破肚赤裸裸地曝光在聚光燈下無所遁形,這場自作多情的暗戀順著網線將會像干涸僵死的魚一樣變成呈堂證供,讓我像個小丑一樣,永遠在聚光下讓人評頭論足。
但面對鏡頭,我要永遠微笑。
得體的、不露痕跡的、讓人看不出真實情緒的,在被打量和被人反復問起紀云舟的時候,永遠保持微笑。
7
其實我 16 歲第一次在熒幕上看見紀云舟,不是他的電影,不是他的電視劇,而是他的一段訪談。
那時候我媽媽因為我爸出軌跳樓自殺,我患了很嚴重的抑郁癥,我割了腕將自己泡在浴缸里,浴缸正對面的小電視放著的,就是紀云舟的一段訪談。
那年他 20 歲,在娛樂圈浮浮沉沉,第一部電影封神后經歷過很長的一段低谷期,后來憑借一部轉型作拿到了影帝,那是個很有深度的采訪。
他豐神俊朗,眉眼深邃,周身的氣度穩重而清淡,是經歷很多大起大落的閱歷后沉淀下來的泰然處之,不知道主持人聊起什麼話題,我至今都記得他說的那句話。
他笑了笑,說:「我有時候也很迷茫,曾經無數次想過放棄,但后來明白,再艱難的境遇里只要撐過去,再回首,不過是一些云淡風輕的小事。」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反正我們只來一次,活下去,才有無數的可能。」
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我想看見我爸和那個小三的報應,于是我濕漉漉地從浴缸里爬出來,自己找到紗布將手包扎起來,然后打 120。
后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紀云舟成了救贖我的光。
那是一種心理上的寄托,直到我去到他面前。
怎麼會不心動不妄想呢?
當你跋山涉水終于來到你一直當成救贖的人面前時。
當你發現他本人甚至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好的時候。
當他在劇組在綜藝在無數個地方對你青眼,獨獨照顧你的時候。
雖然那不是你的月亮,可確實有一瞬,有一束月光是專門為你而來的。
在那樣多人給你們剪同人視頻,寫同人小說,期待你們在一起,你沉浸在那個假象中,就好像,只要一伸手,你的月亮就能觸手可及。
那樣那樣近的距離。
可這場幻想中的獨角戲,是時候該醒過來了。
這之后紀云舟給我介紹了幾個資源,對,他給過我他的私人號,讓我有什麼事可以找他,當時導演也在場,看見這幅場景很驚奇,問紀云舟:「阿舟,你是真的很喜歡你的這個小師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