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鎮遠慌了，腦袋里竟然一片空白，半晌吐不出一個字，好一會兒他猛然反應過來，討好般地仰著頭，懇切道：「溪兒，我是你的夫君啊！一夜夫妻百夜恩，你怎麼能吃掉你的夫君呢？」

「我可以當你的狗，為你搜羅全天下好吃的人，還可以讓身邊人都封口，讓他們誰也不準透露你的秘密！溪兒，我那麼愛你，你愿意嫁給我，應該也是對我有好感的吧？」

我緩緩搖頭：「我的夫君多了去了，他們都死了，你也不例外。」

「不行，你不能吃我！我那麼愛你，我可以為你付出一切，溪兒，哪怕你是妖怪，我也能愛你一輩子……」

他一邊說著惡心的情話，一邊不住地磕頭向我求饒。

他額頭滲出鮮血，臉上沾滿了污穢，整個人像條狗一樣匍匐在我腳下，哪還有當將軍的意氣風發？

這副不堪、諂媚、卑微的模樣，比剛才更讓我覺得惡心。

哪怕肚子餓到了極點，我也沒有胃口了。

12

我長長呼出一口氣：「算了，不吃了。」

寧鎮遠以為自己能免于一死，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又連連朝我磕頭：

「謝謝溪兒不殺之恩！謝謝溪兒不殺之恩……」

我側目瞥向他：「我說不吃你，但沒說不殺你啊。」

他整個人仿佛被凍結，瞬間僵住了。

不過我今日殺孽已夠，的確不打算再親自動手了。

抬頭望望灰蒙蒙的天，越發陰沉，仿佛一塊黑色的幕布, 自頭頂向下壓了下來。

我掐了一道法訣，默念幾句咒語，最后在寧鎮遠額頭一點。

他還茫然無措。

我解釋道：「這是道家的法術, 為你開了陰陽眼, 好讓你看清楚生死交界的一切。

」

我曾經有位道士朋友，他陪伴了我幾十年, 也教了我不少道家法訣, 陰陽眼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可惜, 后來那位道士朋友太老了，然后就老死了。

現在，他應該已經投胎轉世了。

寧鎮遠開了陰陽眼, 起初還不適應, 但隨即臉色就青了。

因為他看到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根本不是烏云或者霧氣，而是一個又一個冤魂，一個個散發著煞氣在天上盤旋。

「他們都是死于洪災的無辜百姓，借著今日中元節回歸人間, 再留戀這最后一刻。」

我緩緩道, 「這些生魂，還保留著人類的愛恨情仇, 同樣也知道害死他們的罪魁禍首除了天災, 還有你。」

「你猜，他們發現你以后，會怎麼樣？」

說罷，我又掐了一道法訣, 一道冥光將天空的鬼魂們都吸引了過來, 緊接著他們都看到了寧鎮遠。

不計其數的鬼魂飛速飄下來,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一個個都張著血盆大口, 張牙舞爪。

他們全都撲下來嘶吼著，讓寧鎮遠償命……

「別過來！」

「啊啊啊滾開啊！快滾……」

「救我, 救我啊, 快來人！」

「啊……」

寧鎮遠鬼哭狼嚎著, 掙扎著, 如沒了水的魚，在地上翻滾、喘息。

漸漸地, 他沒了聲息。

只是臉上還保留著極具驚恐的神情, 比十八層地獄里的羅剎娑惡鬼還要恐怖。

他的魂魄自體內而出, 但剛出現便被憤怒的眾魂魄啃咬撕碎, 瞬間變成了一具無主空殼。

我摸了摸肚子, 只覺得更餓了。

這一日很快就過去了。

中元節過后，將軍府里死了三位官員的事也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朝廷派了新官上任, 我暗中觀察了，是位好官。

這樣也好。

只是可惜了我的肚子，只能慢慢吃東西填飽, 想要徹底恢復能力，恐怕得用個幾十年。

后來平州城總是會流傳著一些旱魃的故事，有人說是她制止了洪災，有人說是她吃掉了前任三個官員, 還有人說根本沒有旱魃，是三個官員內斗而死。

不管他們怎麼傳，我已經去往下一個地方修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