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池真怎麼這麼可憐。

他當過路邊乞食的乞丐，當過生來萬千寵愛卻被滅滿門的孤兒，當過親緣圓滿最后眾叛親離的小公子。

每一世，每一次，他都不得好死。

有一世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對月悵問：「為什麼。」

「天道不公，竟無一人愛我。」

愛，哪里來得及被愛與愛呢。

他甚至都活不過雙十。

我不看了，不看了。

池真，你活過來吧。

活過來我來愛你。

36

在池真第六百世的時候，我忍不住下凡裝作凡人和他一起過了一世。

我是兩邊臉不同色的丑兒，他是與野狗搶食的乞丐。

我分給池真饅頭的時候，他怔了一瞬，隨即就要上前來搶走我剩余的饅頭。

可在看到我的臉的時候，他卻又頓住了。

他的眉眼里閃過迷茫、疑惑，最后匯聚成無措。

但最后他只是沉默地將饅頭還給我。

他說：「你自己吃。」

「我能搶到。」

后來他總護著我。

明明我下凡是想護著他的。

我的池真啊，無論世事變遷斗轉星移，他總是會護著我的。

那一世池真的求生欲望特別強烈，活得便久了一些，撐到了二十五歲。

他問我：「杳杳，你要不要嫁給我？」

我在他快死的時候才回答這個問題：「池真，你活過來我會考慮哦。」

37

那次下凡，我回九重天后挨了八十八道神雷才算完。

神仙不能干涉凡人的命數，這是天道。

上清也只是平日里研究醫術，再以傳道的方式傳授醫書。

不過這般迂回，也沒少被劈就是了。

他自己對此事好似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可輪到我時，他手上雖不停地為我包扎療傷，眼卻沉著不看我，一句話也不說。

呵呵，雙標。

但我面上還是晃著他的手：「別生氣嘛。」

「一點都不疼。」

良久，上清才緩緩道：「我疼。」

「杳杳，你這般，我疼。」

我靠，我當時立馬就磕頭道歉賭咒發誓再也不被劈了。

美色，真的好誤人。

37

池真九百九十九世后，魔的元神已經消失殆盡。

我小心地將仙髓放入池真的體內。

一道灼眼強烈的白光閃過。

我的手被人指尖交纏握住：「杳杳，我回來了。」

下一瞬就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杳杳，我眼睛治好了，元神治好了，仙體也治好了。」

「我現在還是喜歡你，怎麼辦？」

38

呵呵, 怎麼辦，先排隊去拿愛的號碼牌。

三十年河西, 三十年河東，我早已不是以前的我了！

39

娘親悄悄問我：「你到底喜歡哪一個？」

我也很掙扎：「我以前就說了我喜歡每一個帥哥。」

「你們都不信！」

「我都喜歡啊！」

「那若非得讓你選一個呢。」

我沉默沒說話。

40

又是三年，我和上清訂了婚。

池真尾巴毛全炸了, 他問我：「為什麼不是我？！」

為什麼呢。

因為上清是我一眼喜歡的人。

因為上清的陪伴溫和而長久。

因為上清的愛堅定而綿長。

而池真是朋友, 是重要的人, 是不能死掉的人。

他的愛我發現得太遲，知道得太遲。

只來得及讓我有一點喜歡。

池真不甘心：「你敢說你沒有一點喜歡我？」

我笑得很坦然：「有一點, 但不夠。」

池真眼睛一亮：「有一點，就夠了。」

「杳杳, 你有沒有想過，你是帝姬。」

「有兩個男人怎麼了？」

我：「？」

你先試試看上清會不會把你殺了呢。

番外*上清

其實很久之前，我就聽過龍族帝姬的事。

在她出生當天，所有人準備提親的人全尋了借口走了。

我那時候想，小姑娘有些可憐，但愿以后不要為這些事傷心才好。

后來我見到她的時候，明明那樣標志性的膚色, 我卻差些認不出她。

因為她生長得那樣旺盛蓬勃，即便膚色有些差錯，可她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陰郁、彷徨、憤恨。

她笑容明亮，落落大方，絲毫未曾感到過自卑, 開口便問我要不要與她結婚。

好可愛的小姑娘。

后來她總是找話茬與我閑聊。

她說她今日去兼職黑無常, 嚇到人了被人打了一頓。

說她今天修行得很快, 可能是個天才。

說她今天處理族務的時候根本聽不懂，但她一直點頭，于是族老對她贊賞不已。

她的人生那樣多彩多姿, 即使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也能變得趣味盎然來, 讓向來埋首于醫術的我竟然都心生了一絲漣漪。

就在我習慣了與她說話后, 突然她開始不怎麼和我說話了。

于是我第一次使用玉牌喚人。

她說她不想打擾我。

怎麼會是打擾呢。

醫術偶爾有趣, 大部分時間枯燥。

但她不一樣。

她每時每分每刻。

都有趣。

我喜歡她的生活。

也喜歡她。

后來她隨意地問我：「結個婚？」

我說好。

她問我是不是知道是假結婚所以如此爽快。

不是的杳杳, 是我在很多次的后悔中反復練習。

如果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我就說了好。

就好了。

番外*池真

其實我的眼睛一直都看得清杳杳。

我只是眼睛受傷有點近視，不是瞎了。

但杳杳不信，她深深覺得我一定是因為看不清她的模樣才會和她做朋友。

可為什麼不呢？

有人會因為她的外貌而放棄她，那也自然會有人會因為她的靈魂而選擇她。

我一直以為杳杳這般堅定不移地認為是因為她是自卑于自己的容貌。

于是我寬慰她。

她反倒很詫異：「我自卑什麼？我，龍族帝姬唉！」

「修煉天才，修為漲得茲拉快！」

「我還這麼有趣，善良！」

「別人不愛我，覺得我貌丑又如何, 我也還是會愛我自己的！」

「我絕不自卑，我可是我自己的最忠誠的擁護者！」

那一刻, 杳杳，好像在閃閃發光。

可世人總是淺顯。

麒麟族小太子拒婚的事情傳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我很生氣，杳杳卻無所謂。

「看臉也很正常的嘛。」

「我也看臉。」

「我屬于罪有應得......」

杳杳不在意, 我卻無法不替她在意。

所以沒過多久，許多仙族都知道了麒麟一族的小太子不是弱智的話便是有驚天陰謀。

聽聞那段時間麒麟一族人心惶惶，都希望小太子安分守己, 不行的話換個太子也可以。

可惜還是沒換。

和杳杳在一起的時日快活肆意。

如果時間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有時我甚至希望杳杳的臉永遠治不好。

這樣她就會永遠只有我一個人。

永遠只是我一個人的。

可不行。

她那麼好，理所應當被所有人愛。

可杳杳，那時候你還會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