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為人,誰又能沒有一點破綻呢。
方才還鎮定自如的我猛然站起,桌案被我帶動,向前竄出一截。
靈澤嚇了一跳,「你做什麼?!你不會要殺我吧,我是你親弟弟!」
我翻了他一個白眼,「現在還沒到收拾你的時候,你就洗干凈脖子等著吧。」
說完,我大步往外走去,直奔天帝寢宮。
身后,靈澤突然悶悶地問了一句,「羲和,你是不是根本沒有心,只有我像個傻子一樣,妄圖吸引你的注意。」
你的確是個傻子。
我將胡亂拍打我手背的劍穗攏在掌心,頭也沒回。
「不,我有。」
22
天帝寢宮內,我跪地請求天帝允我出戰。
天帝拒絕了。
「羲和,你是太女,不是將軍。若是像個莽夫一樣,難免讓人看輕。」
過去我雖然不贊同父皇,但一直都遵照著他的要求偽裝自己。
可那群老仙官不是一樣對我不滿意嗎?
若真是要按他們的理想模樣活著,我一個女子打一開始就不該入住東宮。
我將靈澤透露的消息告訴了他,并直言,若溫驚塵也被沐萱萱控制,天界的贏面會驟減。
若真的因小失大,端著太女的架子又給誰看呢?
一直低頭應下所有要求的女兒,終于抬起頭反駁了父親。
父皇卻并未憤怒。
也許是仁君當久了,也許是……他也是個慈父,雖然不贊同我的想法,但他最終還是應允了。
早就準備好的,大段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全都沒了用武之地。
我俯首領命,直奔兩軍交戰之地。
我的顧慮和擔憂是真,但有幾分是為了天界,幾分是為了溫驚塵。
我自己也說不清。
我是個合格的太女,但也許,我不是個合格的徒弟。
在凡間歷練時生出情根的,不止是謝肅一人。
23
天界邊境不知何時變得如此遙遠,即便我法訣掐到極致,趕到時,天色也已低沉。
我見到溫驚塵時,兩軍都在整頓兵馬,各自休息。
只是該在營帳內的溫驚塵,此刻卻在營地后方,他面前站著個楚楚可憐的白衣少女。
雖然面孔陌生,但看那熟悉的氣質,也不難想象少女的身份。
在這種危機四伏的地方,當然不會有什麼無辜闖入的可憐女孩,不會那麼巧的。
我是不是來晚了一步?
只要有破綻,沐萱萱就能迷惑對方,溫驚塵也是人,他不會完美無缺。
我就站在他們不遠處,隱藏著自己的氣息,不敢吱聲。
我怕溫驚塵變成下一個謝肅,又害怕他已經變成下一個謝肅。
凡間百年,于我萬年的生命不過彈指一揮間,可白紙潑墨,再小的一點也足以讓人銘記。
溫驚塵把我帶大,父兄師友,他占據了我凡人生涯里所有重要的角色。
因為他一直都在,所以我從沒認真研究過,他對我而言到底是什麼角色。
太過習慣了。沒人會突發奇想,考慮自己的左右手對自己而言有什麼意義。
可現在,他毫無防備地站在另一個人面前。
那人嬌滴滴地,用連我都挺喜歡的嗓音說。
「多謝仙君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若仙君愿意,小女子愿隨身服侍大人。」
這是換了個劇本,從救命恩人白月光,變成以身相許小可人了。
我有些恍惚地吐槽,溫驚塵要是知道自己這麼特殊,不知道會不會有些榮幸。
只有將要失去什麼的時候,人才會突然懂得珍惜。
因為在意,才會患得患失,連突兀地沖出去都要畏手畏腳。
溫驚塵對我而言,果然是不一樣的。
就算他真的被控制,成了那副傻缺模樣,我大概也不會像對謝肅那樣對他。
……最多是打折腿,帶回去,關起來。
這樣想著,我手已經摸上了霧間的劍柄。
24
在我打算跳出去偷襲,把人敲暈帶走的時候,溫驚塵卻突然甩出了縛仙繩,將少女牢牢實實地捆了起來。
我一愣,少女也是一愣。
她強笑著,「仙君這是何意?我身上還有傷,若仙君喜歡這樣玩,能不能等我……」
污言穢語!
我瞪大眼睛,心說溫驚塵要是敢應,我立刻打折他所有的腿。
也許是劍尊固有的危機意識救了溫驚塵,他莫名抖了一下,猛地退后三步。
他面對強敵都沒后退過,該說沐萱萱是個人才嗎。
「閉嘴,離我遠點。」
我眨眨眼,沒想到我只會偷懶耍賴的師父,還有這樣一面。
「突然出現在戰場,身上卻不沾半點灰塵。讓我想想,你是魔族派來的奸細,想趁我不備殺了我?」
沐萱萱沉默片刻,「我沒想殺你,我是真的心悅仙君。難道身份是阻礙我愛你的理由嗎?」
我確定了,沐萱萱要是在凡間,絕對是炙手可熱的話本寫手。
我撤下隱藏氣息的法術,走了過去,「身份當然不是阻礙,你把魔皇的頭拿過來,我立刻成全你的愛情。」
溫驚塵瞪我。
我補充道,「你和……我二弟,前武陽仙君,還有妖皇的愛情。」
沐萱萱見我在場,終于知道今天是要空手而歸了。
她不知道對我哪來這麼大的惡意,用靈澤的話來講,她只愿意對我展露真實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