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下意識壓低了聲音,「可那把劍,不是你在凡間打鐵鋪買的嗎?」
那把劍,它真的只是一把破爛鐵劍而已啊。
溫驚塵卻誤解了我的意思。
他懊惱道,「啊,早知道飛升之前多買幾把劍,分開賣給那幾個門派了。」
我真是替掌門師伯謝謝你了。
13
溫驚塵從沒用過好劍,如今我想送他一把能配得上他劍尊身份的劍。
好的劍,自然能和劍主的劍意相應。
我翻遍了這麼多年囤積的寶物,終于翻出了壓箱底的玄冰。
這冰是個寶貝,但我要的,是里面存著的純水之心。
當年有人把這玩意送給我,是因為普天之下,只有純水之心能壓制我的赤陽之火。
純水之心難尋,我活了萬年,也只得到了這一塊。
但不管它多難得,也不過是塊材料。
溫驚塵劍意溫和隨意卻讓人無處可逃,正似浩蕩之水。以純水之心為他鍛劍,再合適不過。
這把劍我沒假以他人之手。
我私下為他鍛劍是一回事,太女專門為他一個新人找上鍛造司就是另一回事了。
小白臉的帽子要是扣下來,溫驚塵在仙界的仕途怕是要真的只響三聲了。
劍身成型后,便是融入純水之心,可我這邊材料剛入爐,東宮前殿,謝肅就找上了門。
我趕到時,仙侍站在一旁手足無措。
她知道我厭煩謝肅,可她又攔不下這位戰神,小姑娘氣得眼睛通紅。
我揮揮手,示意她沒事,讓她先下去了。
謝肅完全沒在意這些小事,他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有純水之心,把它給我。」
他也有狗鼻子?
我這剛把東西入爐,他怎麼就循著味來了。
謝肅要東西要得理直氣壯,他說他要純水之心是用來給沐萱萱治病。
赤陽之火不滅,最后只能割肉去火。可沐萱萱被燒到了內府,想要恢復如初,只能靠純水之心修復。
真是不巧,但凡他早來一會兒,我都能拿出純水之心跟他炫耀一下。
我手一攤,真誠道,「我沒有純水之心。」
謝肅不信,不知道他從哪得到的消息,并對此深信不疑。
他堅持認為,我不肯交出純水之心是不想救人。
「你無非是嫉妒萱萱,羲和,我沒想到你竟如此惡毒。」
「是不是非要她死你才滿意?我告訴你,就算萱萱真的出事,我也不會娶你這種惡毒的女子!」
說完,他憤然離去。
不知是巧合還是早有預謀,謝肅放下狠話的第二日,天界探子來報。
一直中立的妖族,不知為何突然和魔域親近起來。
有些事可以和談,但有些事不能。
立場一旦飄移,就會被人踩著底線欺辱。
這一次,連天帝都知道不能縱容下去了。
天界決定對妖族出兵,讓妖皇的腦子清醒一下。
14
可金殿之上,謝肅當眾拒絕了天帝的旨意。
我都沒想到,這種時候,他竟然還惦記著那塊純水之心。
他將事情在百官面前復述了一遍,重點放在了我仗勢欺人和嫉賢善妒上面。
「若天界的太女是這種人,請恕臣不愿為這種人出戰。」
他敢這麼說話,無非是仗著天帝性子好,從不苛待仙人罷了。
天帝沉默了一瞬,下了決定。
「羲和,純水之心還會有的,人命關天,不如你就先……」
我心下一寒。
天帝仁善,待子女自然也是極好的,可他又自認是個好帝君,于是子女便要往后放。
他不知道,此舉便是意味著天帝站在了謝肅那邊,認可太女品德有虧。
我這麼多年的籌謀,辛辛苦苦把自己裝成了完美得體的繼承人,此刻都被他輕描淡寫一句話打破。
既已如此,倒不如我自己……
「陛下,臣愿領兵前往妖族,以儆效尤。」
邁出一半的步子停在原地,我僵硬回頭,看到了站在眾仙官最后,突兀上前的溫驚塵。
腰間的劍穗隨著我的動作微微一晃,打在了我的手背。
那是我年少不懂事,纏著溫驚塵買下的假貨。
那時溫驚塵還在塵世歷練,身上一共沒幾個子兒,為了給我買下這個徒有其表的劍穗,他連酒都不喝了。
只聽過徒弟孝敬師父,沒聽過有師父打工給徒弟買劍穗。
溫驚塵自己不覺得有什麼,我卻無師自通了羞愧的感覺。
我把這個劍穗珍藏了起來,最后還是溫驚塵自己把它翻出來,系在了我劍上。
他說,「人生在世,所求之物一定要當下就擁有,這才能讓人幸福。」
后來時光荏苒,哪怕我知道上面那塊黃玉是假貨,哪怕我東宮有無數珍藏,我也沒換下來這枚劍穗。
珍寶泛善可陳,可能讓我感到幸福之物唯此而已。
我摸著那劍穗,邁出的步子重新收了回去。
我忘記了,如今這天界有了溫驚塵。
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15
天帝也知道他剛飛升就震塌了接引臺的豐功偉績,如今見他如此積極,便應了他的請戰。
左右一個妖族,就算溫驚塵輸了一場,事情也在可控范圍內。
金殿之上,沒有秘密。
溫驚塵領命出戰妖族之事,很快就像插上翅膀傳遍了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