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似乎給他鍍了一層金,他像是從宿命流轉中腳踩天命而來。
我沒有聽他的話,反而更加用力握緊了太阿。
見狀,他發出一聲悠長又無可奈何的嘆息:「太阿,回來。」
手里的太阿發出一聲清鳴,震得我虎口發麻,趁我松懈,飛到來人手中。
他狀似漫不經心地踱步至我面前,捧起我的右手。
方才握著太阿劍的那片皮膚,已經血肉模糊。
「這把劍不屬于你,你再握下去,手會廢掉。」
我不知道來人是誰,可他只需一眼,就好像能把我看個透徹。
「為什麼說不屬于我?」
那屬于誰?顧宵嗎?
這把太阿劍自晗光宗建立之時就被當作上古神物傳承至今。
一般人觸摸劍柄,會被太阿的劍氣灼傷腐蝕。
而世間盛傳,得太阿者得天下。
在原文中,身為氣運之子的顧宵拔出太阿劍,成了他揚名天下的第一步。
如果這個世界是以強為尊,我想要扭轉原身的結局,那麼就是變成強者。
所以這一劍我就必須拔。
也許因為我并非天定的氣運之子,在我觸碰到劍柄的剎那,那股蝕骨之痛幾乎要將我吞沒。
可這也許是我眼下唯一的機會,比起日后茍且,我更愿意生死一搏。
「你明知道,這把劍本該是顧宵的。」來人的語氣風輕云淡,卻讓我的靈魂震顫。
他掠過我眼底的震驚:「你是異世卷入的一抹殘魂,物來順應,我本并不打算將你從這個世界剔除。」
「可你卻廢了天道定下的氣運之子。」
面前的男人自稱陸吾。
我的瞳孔驟然縮緊,在文中,他是上古戰神,也是太阿劍的主人。
人魔之戰后諸神黃昏。
陸吾就成了天地間殘存的、唯一的神。
為挽大廈于將傾,陸吾與魔族混戰,最終將魔族封于魔淵之下,自己卻因被魔尊劈去一半魂魄而衰弱。
可魔族未除,人間仍需要守護者。
于是天道定下了一個氣運之子,助他擁有常人所不能及的機緣盡快成為下一個守護人間的神。
而陸吾則將自己的神劍和神力作為給新神的禮物。
氣運會指引顧宵拔出太阿,并當他擁有足夠的實力時繼承陸吾的神力。
既然陸吾是這個世界的神,那麼他或許真的有將我剔除這個世界的能力。
可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所屬的世界,如果離開,有可能會變成一片虛無。
我不甘心如此。
天道的氣運之子,一定得是顧宵嗎?
我攥緊了手,鮮血順著掌心在地上洇出一片血花,我怔愣地看著面前俊美無儔的男人。
「陸吾上神?」我輕聲試探。
我廢了顧宵,陸吾如果想對付我,我毫無還手之力。
腦海中一片空白,還沒整理好思緒,手已經拽上了陸吾的衣袂。
鮮血沾染上他一身清雪,似乎是要把神拉下人間。
「上神既憐憫我一分,讓我留在這個世界,為什麼不能再多一毫?」
「我既然能拔出太阿,那它的主人,為什麼不能是我?」
我見陸吾不為所動,起身再去拔他的太阿劍。
血和淚雜糅在一起,我忍著劇痛,淚水不由自主盈滿眼眶,堅定道:「世人都說拔出太阿就是天命所在。」
「你看!我做到了!」
我高舉太阿,極其漂亮地提腕挽了一串劍花展示給他看:「哪怕太阿在灼燒我,會吞沒我,可我不怕。
」
「我可以做活著的火焰,永不消亡!」
我不死心地緊握著劍柄,力竭昏死之前,我仿佛看見陸吾站起身,衣袂翻飛著刺眼的一抹紅。
他抬起一只手搭在我的頭頂,一道神識越過這具軀體查探我。
我不反抗,任由我的靈魂一覽無余地展示在他面前。
密密麻麻如針扎般的疼痛退卻后,陸吾收回手,斂著眼睫顫了顫。
我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麼,只聽見他輕輕說了聲:「好。」
5
我醒來時,受傷的手掌已經恢復如初。
而陸吾則盤坐在我面前。
他告訴我,顧宵是天道的氣運之子,因此可以毫無障礙地拔出太阿。
但天底下并不是只有顧宵可以拔出太阿。
太阿是一把神劍,它有自己的劍靈。
獲得它的認可,的確也能拔。
除了顧宵以外,每一個握住太阿的人都會被它的劍氣灼燒,而唯有英勇堅毅的人帶著決不退縮的勇氣才能拔出,獲得太阿的認可。
人的身軀或許卑弱如草芥,但靈魂卻必須無懼于生命的風霜。
先有舍身之意,而后救人間于水火。
我的心難以自抑地雀躍:「那太阿這是認可我了?」
隨著話音落下,太阿以微微嗡鳴響應我。
陸吾還說,若我在修煉這條路上走得長久,太阿也能指引我繼承他為人間下一個新神留下的神力。
顧宵是氣運之子,他繼承神力有天道庇護。
而我只是凡人血肉,如果也想走這一條路,需要重塑軀體才能承受神的力量。
失敗了,會死。
他半垂著眼,看不太清神色。
他問我愿意嗎。
我不假思索:「當然。
」
陸吾抬頭,琥珀色的瞳孔里漾著笑意:「怕死嗎?」
「不怕。」
只見陸吾執起太阿,手腕翻轉間,銀白色的劍身就變成了一束細小的火焰,在他的指引下沒入我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