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用來展示衣服的塑料模特被他一把抄起,底部配重的鐵板朝著我的頭直直地撞過來。
「你個臭女人,你去死吧!」
多虧我反應比較快,堪堪躲過了致命的一擊。
可腳下也因此失去平衡,整個人重重地撞在了桌子角上。
一瞬間,劇烈的疼痛從撞擊點爆炸式地蔓延。
我本能地想哭,但生生忍住了。
因為我看到我媽正抱著孫壯不住嘴地夸贊。
「哎喲,我們壯壯真厲害,那麼重的模特一下子就舉起來了!」
我的心猛地一陣刺痛。
那種痛是說不出來的折磨。
明明沒有任何傷口,但一呼一吸之間每個毛孔都在艱難地喘息。
我媽眼里全都是孫壯,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我。
失望化作劇毒隨著血液爬滿五臟六腑,直到把心臟攥在手里反復揉捏,才留下一聲傲慢的嘲諷揚長而去......
3
我在店員小姐姐的攙扶下艱難地站起來,冷眼看著眼前上慈下孝的溫馨畫面。
「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給你花一分錢。你要的樂高我馬上退貨,你想看的電影立刻取消。你不會有學上,不會有前途,我要看著你們全家自生自滅!」
孫壯還不懂什麼叫前途,但他聽說自己的樂高和電影都泡湯了,立馬躺在地上撒潑打滾。
「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你去死!去死!」
我媽最見不得她大孫子掉眼淚,從貨架上抽下一根皮帶就朝我掄了過來。
皮革和空氣摩擦發出瘆人的咻咻聲。
然而預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出現,反倒是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國法律規定,即便是親生父母也沒有權利毆打自己的子女。如果您再執迷不悟,我可以報警告你家暴。」
我驚訝地看著江辭:「老公,你怎麼來了?」
江辭心疼地摸了摸我被打腫的臉頰:「咱媽看你半天都沒回來不放心,叫我過來看看。」
面對婆婆的關心,我的心里更痛了。
我媽看到江辭,立馬換了一副諂媚的面孔。
「小江啊,你來得正好。壯壯上學還差 10 萬塊錢,你這個當姑父的就給出了吧。」
江辭直白地回絕:「沒錢,不給。」
我媽愣了一下,隨即說出的話震碎我的三觀:
「是不是那個死丫頭惹你生氣了?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不高興你就打她,往死里打!你放心,就算是打死了媽也不會怪你的。壯壯上學可是大事,你不能不管。」
饒是江辭有再好的修養也架不住我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在接到我眼神的授意后直接懟了回去:
「這孩子是死了爹嗎?他上不上學關我什麼事?」
我媽明白江辭的態度完全取決于我的態度,不得已來討好我。
「你和壯壯是血濃于水的骨肉至親!明天初二回娘家,你取好了錢帶上,媽炒幾個菜咱們一家人好好熱鬧熱鬧。」
骨肉至親?
多麼諷刺的一句話。
從我記事起我媽就告訴我,我是不值錢的丫頭片子。
活著唯一用處就是在結婚時給家里換來一份不菲的彩禮。
8 歲那年,僅僅是因為我偷喝了我哥孫德的一瓶牛奶,就被我媽拿掃把從街東頭打到了街西頭。
最后掃把折了,我也快沒了氣,她這才放過我。
我以為,只要我足夠努力證明自己不比哥哥差,就能換來她的疼愛。
但當我拼盡全力一舉奪魁考上清華時,換來的只有一句「女孩子讀書有什麼用,不如早點嫁人」。
工作后我掙的錢大多數都貼補了家里。
就連孫壯出生時嫂子的手術費都是我出的。
反觀我那個哥哥,三十好幾一事無成,抽煙喝酒打牌一樣不落。
即便如此,在我媽眼里他仍舊是值得炫耀的男丁。
我也是人,心也會痛。
無數次努力換來同樣窒息的結果,自然也就沒有再繼續努力下去的意義了。
我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冷漠地告訴我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從今往后我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
說完,我拉著江辭就往外走。
我媽在后面跳著腳罵些什麼我并不在意。
有些事情一旦想開了,就再也不會為之難過。
江辭不放心我臉上的傷,提出要去醫院看看,被我一口回絕。
「先去派出所。」
江辭不明所以。
我利索地調好導航發動車子。
江辭說得對,我要告她家暴。
4
派出所里,我向警察陳述了事實經過,并要求拘留我媽和孫壯。
警察聯系了服裝店調查取證。
服裝店經理本來就因為孫壯打鬧影響生意的事不高興,聽說我要告他們高興得不得了。
不僅親自開車送來了監控視頻,還帶了兩個店員當人證。
等待期間,我腰也疼心又累,拉著江辭給我當枕頭閉目養神。
江辭溫柔的聲音落在我耳邊:「別怕,我陪著你。」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我媽和哥嫂罵罵咧咧地被帶進來。
「死丫頭片子長本事了,你敢告我!我今天不打爛你的嘴,我就不姓王!」
兩個民警連忙上去控制住她。
我心里不由得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