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秋秋》第4章

盡管秦默和她在一起談論專業課的時間很多,因此不像小時候那麼事事關注我。

可是我知道,對秦默來說,她也就只是個還算熟悉的同學而已。

而且秦默和她無論討論得多麼熱烈,只要我一出現,秦默就會立馬收拾書包跑向我。

我以為,都是成年人,徐冉看清了他的拒絕之后,會放棄秦默。

但事實恰恰相反。

徐冉對我說:「我這個人一向好強,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我不以為意:「嗯嗯,好的。」

本質上,我還是沒有把她當作對手,因為我清楚,秦默的心在我這里。

但沒過多久,我就吃虧了。

我摔了這輩子最大的一個跟頭,直到六年后的現在,我才重新爬起來。

11

那是一個飄著細雨的夜晚。

秦默的一個室友忽然給我打電話,他說秦默在學校后山和另一個系的同學打起來了,讓我去幫忙。

我想都沒想,掛了電話就往后山跑。

中途我給秦默打了個電話,可是他沒有接,于是我跑得更快,只想快點確認秦默的安全。

可是山上根本就沒有秦默,只有一個精神不正常的陌生的中年男人。

他把我拖進了樹林,我死死掙扎,卻沒有他的力氣大。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默找來了。

我趴在地上干嘔,卻無論如何也吐不干凈惡心的東西。

我想讓秦默抱抱我,可是他看見我的樣子后,卻是下意識后退了幾步。

后來我想,任何事情在發生之前都是有征兆的,比如我和秦默的分開。

如果那天晚上他沒有找到我,或許我會在歷經數日的自我折磨后,假裝那晚我沒有為了找他出去過,把這件事死守于心。

又或者,他沒有下意識后退那幾步,哪怕不抱我,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我,我也不會那麼難堪。

可是都沒有。

我無數次回想他那天晚上的動作、表情,終于明白,那其實是一種——嫌棄。

可是我知道這件事不能怪他。

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總不能白白背負這種無妄的責任。

徐冉說也不怪她,因為她只是買通秦默的室友,想把我騙去山上,然后讓提前藏在角落的幾個同學大喊大叫嚇唬我一下。

她說她也沒有想過我會這麼倒霉,那個男人是山后面的村子里的人,他平時根本不會從后山翻進我們學校里,誰知道就那麼巧被我遇見了。

可是如果,不怪他,也不怪她。

那我的遭遇,到底該怪誰呢?

我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就在我想不通的時候,秦默又跟我說,他要和我分手。

只是他說得比較委婉。

他說,他覺得我都不確定他在不在山上就冒失地去找他,這種性格真的讓他很困擾,所以他想要重新考慮一下我們這段關系。

我覺得這個分手的理由有點荒唐,可是看著他站得離我那麼遠,我又不敢再多問。

他說:「給我一點時間靜一下,可以嗎?」

我當時說好。

可是后來的幾天里,我太沒有安全感了,就一直想去找他。

他大概也是厭煩我的吧,所以很大聲地怪我。

罵我為什麼不能給他一些獨處的時間,他說他還沒想好,我可不可以不要打擾他。

我站在對面,低著頭求他不要生氣,小聲問:「那你什麼時候才能想好啊……」

他把書包往地上一摔,說:「想不好了,我現在看見你就惡心!趕緊滾!滾啊!」

我哆嗦了一下,很快跑開了。

那時候,我快畢業了,在宿舍里想不開,做了傷害自己的事。

幸好被自習回來的室友看見了,她們送我去醫院,險險救回了我這條小命。

我在醫院醒來,看見我媽臉頰一片淚痕,我爸雙手抵著額頭坐在椅子上,一聲聲嘆氣。

時至今日我都不知道二老當時是否知道學校里的事。

我只知道,我媽見我醒了,很溫和地問:「寶寶,媽媽送你去英國好嗎?」

「你舅舅在那邊,讓他照顧你一段時間,我們再也不見討厭的人了,好不好?」

我躲在她胸口,哭得嗓子沙啞。

我說:「媽媽,我好痛。」

12

初到英國的那兩年,我精神不太好,舅舅給我預約了心理醫生,每個周末我都要去勞拉醫生的診室里,說是治療,不如說是一場另類的聊天。

勞拉醫生博聞強識,會給我講童話故事,也會給我講充滿傳奇色彩的歷史故事,還會給我講宇宙、講文藝復興、講她自己養的那只瘸腿小狗。

「小狗雖然瘸著腿跑很慢,可是它能夠大口吃飯,還會在院子里叼球玩兒。我下班回到家的時候,他會甩著果凍一樣的軟耳朵朝我跑過來,小狗是世界上最治愈的小動物了!」

我也喜歡小狗,點頭:「對,沒有小狗地球轉不了。」

「秋,」勞拉醫生說,「你也是,要好好吃飯,開心一點。」

「你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東方姑娘,任何讓你哭泣的人都會被上帝懲罰的。」

我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后來我每次去勞拉醫生的診室,都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我不是去治療,只是去見一個很會聊天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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