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秦默和她在一起談論專業課的時間很多,因此不像小時候那麼事事關注我。
可是我知道,對秦默來說,她也就只是個還算熟悉的同學而已。
而且秦默和她無論討論得多麼熱烈,只要我一出現,秦默就會立馬收拾書包跑向我。
我以為,都是成年人,徐冉看清了他的拒絕之后,會放棄秦默。
但事實恰恰相反。
徐冉對我說:「我這個人一向好強,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我不以為意:「嗯嗯,好的。」
本質上,我還是沒有把她當作對手,因為我清楚,秦默的心在我這里。
但沒過多久,我就吃虧了。
我摔了這輩子最大的一個跟頭,直到六年后的現在,我才重新爬起來。
11
那是一個飄著細雨的夜晚。
秦默的一個室友忽然給我打電話,他說秦默在學校后山和另一個系的同學打起來了,讓我去幫忙。
我想都沒想,掛了電話就往后山跑。
中途我給秦默打了個電話,可是他沒有接,于是我跑得更快,只想快點確認秦默的安全。
可是山上根本就沒有秦默,只有一個精神不正常的陌生的中年男人。
他把我拖進了樹林,我死死掙扎,卻沒有他的力氣大。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默找來了。
我趴在地上干嘔,卻無論如何也吐不干凈惡心的東西。
我想讓秦默抱抱我,可是他看見我的樣子后,卻是下意識后退了幾步。
后來我想,任何事情在發生之前都是有征兆的,比如我和秦默的分開。
如果那天晚上他沒有找到我,或許我會在歷經數日的自我折磨后,假裝那晚我沒有為了找他出去過,把這件事死守于心。
又或者,他沒有下意識后退那幾步,哪怕不抱我,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我,我也不會那麼難堪。
可是都沒有。
我無數次回想他那天晚上的動作、表情,終于明白,那其實是一種——嫌棄。
可是我知道這件事不能怪他。
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總不能白白背負這種無妄的責任。
徐冉說也不怪她,因為她只是買通秦默的室友,想把我騙去山上,然后讓提前藏在角落的幾個同學大喊大叫嚇唬我一下。
她說她也沒有想過我會這麼倒霉,那個男人是山后面的村子里的人,他平時根本不會從后山翻進我們學校里,誰知道就那麼巧被我遇見了。
可是如果,不怪他,也不怪她。
那我的遭遇,到底該怪誰呢?
我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就在我想不通的時候,秦默又跟我說,他要和我分手。
只是他說得比較委婉。
他說,他覺得我都不確定他在不在山上就冒失地去找他,這種性格真的讓他很困擾,所以他想要重新考慮一下我們這段關系。
我覺得這個分手的理由有點荒唐,可是看著他站得離我那麼遠,我又不敢再多問。
他說:「給我一點時間靜一下,可以嗎?」
我當時說好。
可是后來的幾天里,我太沒有安全感了,就一直想去找他。
他大概也是厭煩我的吧,所以很大聲地怪我。
罵我為什麼不能給他一些獨處的時間,他說他還沒想好,我可不可以不要打擾他。
我站在對面,低著頭求他不要生氣,小聲問:「那你什麼時候才能想好啊……」
他把書包往地上一摔,說:「想不好了,我現在看見你就惡心!趕緊滾!滾啊!」
我哆嗦了一下,很快跑開了。
那時候,我快畢業了,在宿舍里想不開,做了傷害自己的事。
幸好被自習回來的室友看見了,她們送我去醫院,險險救回了我這條小命。
我在醫院醒來,看見我媽臉頰一片淚痕,我爸雙手抵著額頭坐在椅子上,一聲聲嘆氣。
時至今日我都不知道二老當時是否知道學校里的事。
我只知道,我媽見我醒了,很溫和地問:「寶寶,媽媽送你去英國好嗎?」
「你舅舅在那邊,讓他照顧你一段時間,我們再也不見討厭的人了,好不好?」
我躲在她胸口,哭得嗓子沙啞。
我說:「媽媽,我好痛。」
12
初到英國的那兩年,我精神不太好,舅舅給我預約了心理醫生,每個周末我都要去勞拉醫生的診室里,說是治療,不如說是一場另類的聊天。
勞拉醫生博聞強識,會給我講童話故事,也會給我講充滿傳奇色彩的歷史故事,還會給我講宇宙、講文藝復興、講她自己養的那只瘸腿小狗。
「小狗雖然瘸著腿跑很慢,可是它能夠大口吃飯,還會在院子里叼球玩兒。我下班回到家的時候,他會甩著果凍一樣的軟耳朵朝我跑過來,小狗是世界上最治愈的小動物了!」
我也喜歡小狗,點頭:「對,沒有小狗地球轉不了。」
「秋,」勞拉醫生說,「你也是,要好好吃飯,開心一點。」
「你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東方姑娘,任何讓你哭泣的人都會被上帝懲罰的。」
我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后來我每次去勞拉醫生的診室,都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我不是去治療,只是去見一個很會聊天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