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驍面色冷靜,上次見面時的乞憐也看不出端倪。
他反問:「念念,那你說,我好在哪里?」
我想起他的過去,他一個人堅韌地生長,一次次送我的蛋糕。甚至在沒發現他的心意之前,那些略顯拘謹卻也松軟的日常,再甚至是我為了拒絕他,對他說出那些傷人措辭的某些時刻。
我想,是有些好,卻不該我說。
但那一刻,容不得我猶豫,所以我把能想到的理由全盤拋出。
但他一個人站在那兒,時不時低下眉眼,百無聊賴地掃一圈腳下,并沒有接話。
我繼續朝他走近,上樓前警察和我說過,要盡量安撫他的情緒。
我想盡力把他拉回來。
但是徐驍對我說,「你當時不該去接我回來,我也不該回這個家。」
我喉間一哽,我問,「徐驍,怎麼會呢……有家多好呀。」
我說,「都怪我,不該……不該說那樣羞辱的話拒絕你……」
徐驍輕輕搖了搖頭,笑意在我眼中模糊。
我聽到他說,「你沒做錯什麼,只不過我這人從小活得太爛,見到你就變貪心了。」
「我有點累。幸福大概是很難得到的東西,我學了四年,最后還是什麼都沒得到。」
他笑著,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曾經我希望……你能為我輾轉反側,念念難忘。」
半只腳懸在空中,我張大嘴巴,試圖追過去拉住他。
他的笑聲輕飄飄的,劃過耳畔,天際。
我聽到他最后一句話說,「現在還是算了。念念,忘掉我這個不爭氣的繼子吧——」
他的身體,像無數飄落的雨水一樣,毫無疑問地落在地面,濺開水花。
我忽然覺得很難過,半邊身體趴在天臺上,回頭看去,田嬌哭著呆坐在門旁邊。
田嬌喃喃自語,「原來不是在意的人,哪怕付出再多,也沒有用。」
她又涕淚橫流地朝我解釋,「姐姐,你不要誤會啊,畢業那天我看出他喜歡你,我早就放棄了……今天碰到他,我只是放心不下……姐姐,徐驍一定沒事的,沒事的……我陪你下樓找他……他那麼喜歡你,怎麼會舍得離開啊?」
我想笑著安慰她,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只好撿起地面上掉落的傘,上前撐開,攙扶起她,「徐驍……我們回家吧。」
我恍惚了下,改掉口誤,「……田嬌。」
警鈴作響,雨聲愈碎。
走過他墜落的那條線,我試圖拐走,可眼前的血紅仿佛鋪天蓋地一般。
耳邊又吵又亂,腿直打哆嗦,眼前一黑沒有撐住。
暈倒再醒來,睜開眼后,看到病床旁的小乙。
小乙握住我的手,低著頭沉默,不敢發出動靜。
我只一臉茫然,「逛街怎麼逛著逛著還能進醫院了?」
小乙慶幸地深呼口氣,握緊我的手,連聲說沒事,沒事的。
于是她好心聯合所有人,順從我的失憶,以免我太過傷心。
17
失憶后,一開始,大家皆大歡喜。
徐堯的公司似乎被什麼人妥當安置好了,我只需要每個季度收分紅。
哪怕我之前經濟也算自由,但誰會討厭白得的錢呢。
想起徐驍,我只能說罵一句傻逼前夫。
結婚之前,早和我坦白了,也不用我白掉那麼多眼淚。
非得等我沉沒那麼多情感,他才蜜棗大棒齊下……
怎麼著我來著?
似乎也沒怎麼著。
說是把遺產分給我,別的嘛,也沒什麼要求了。
還算有良心。
遠在外地瀟灑的父母知道我出了事兒,趕緊飛過來安慰了一波,裝模作樣地安慰了我幾天,得知我沒事,就又急著想去過二人世界。
和父母吃飯時,他們有一次說漏嘴,「你那繼子呢?」
我一愣。
「啊什麼?」
他們便又緘口不言。
緊接著,又以「忘掉上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是開啟下一段感情」這種名頭,給我有序安排了幾位條件不錯的男士來相親。
當然不用擔心,都不是二婚禿頭老男人。
畢竟,我家里雖然比不得徐堯,也算不上多差的。
只不過活得都挺佛系就是了,我這一生雖然算不得順風順水,卻也沒為金錢折過腰。
只被徐堯騙過,當了一次戀愛腦。Ўż
總覺得徐堯傷我太深,這道坎時不時就出來絆我一跤,我婉拒幾次相親后,還是提起精神去嘗試了。
四五次相親后,我和明顯比我年紀小的男人,在情侶餐廳內,面對面坐著。
他長得不錯,自身條件也不差,就連戀愛次數也屈指可數。
上來開場白也不令人反感,就連我問他為什麼來相親一位離婚女士。
他也直言不諱,「你長得好看。」
……
行吧。
我拒絕。
他問:「為什麼?」
我:「不喜歡年紀比我小的男人。」
他:「為什麼?」
我:「哪里需要為什麼?」
他笑,又不死心地問:「是年紀小的男人都不喜歡,還是——其他人都行,只有我不行?」
「姐姐,對于你的擇偶標準,我似乎差了點兒……」
腦袋里懵得發昏,只回蕩著那句似曾聽過的話——
「其他人都行,只有我不行嗎?」
感情的事兒似乎不需要太多提醒。
這一刻,我福至心靈般,手不由發抖著翻出了包里的手機。
為什麼我的手機里瀏覽記錄里,曾經多次搜索過有關精神疾病的知識?為什麼我心里總是很難過?為什麼我的手機里,拍下過一個漂亮的陰郁少年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