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反問他,「那你憑什麼又要我,滿足你的意志,讓我隨隨便便就收留一條不喜歡的狗?憑什麼呢,徐驍,你不能身處深淵,就想著把別人也拉進去。」
他慌了。
手不斷發顫,連前幾句喚我的聲音,都哆嗦得不成連貫。
但他仍不死心地求我,他求我,別走。
他脫下上身的黑色外套,一邊顫著手披上我的肩,邊哆嗦著牙念,「我要改名換姓,我不要姓徐……」
哦,忘了,我今天穿了白色的連衣裙,水一浸就透明,容易走光。
他還在主動碾磨著那最后一點自尊心,似乎要碾碎了拋給我,只求給那一點絢爛的注視。
他說,「我只有你了,我也只想要你,念念……」
我承認我有過一秒……好多秒的心軟。
可我不想犯錯,尤其是這種完全可以避免的錯誤。
因此,最后我仍然十分決然地拒絕了他,「不可能的。」
徐驍,你還小,還可以享受好多年輕的優待,還有看起來會很不錯的未來。再過五年,你或許早就忘了那個繼母是什麼樣子。再過十年,你偶然在街上碰見我,腦中或許只能想起年老色衰。
徐驍,再見。
在心里,躲避掉我不愿意承認的愛意,我對他講。
零亂的雨聲中,清楚傳來塑料藥瓶滾落的聲音,那大概是他試圖自控的治療藥物,還吃著藥就沒什麼事兒……我絕對不會回頭,不會后悔——
哪怕我心酸,難過,我也如此舍不得。
我也——
我沒有回頭。
只有徐驍一個人不愿意離開,一個人望著前方背影的遠走,一個人永遠停滯不前。
步念念從來都對他反感至極,根本沒惦念過他,他一直以來追求的意義頓時全無,活著更像是一具空殼。
那天晚上,我走后,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驚心動魄的細節。
總之,在我的記憶中,徐驍和田嬌同學結婚了。
他們似乎有一個盛大的婚禮,似乎又沒有。總之,肯定沒有邀請我。
否則我怎麼想不起身穿白色西裝的徐驍,會是什麼模樣的?
15
我告別過去,回到了自己一個人的家。
某些時候,我空坐著發呆,心里越想越喘不上氣來,無端地恨起了徐堯,我那已逝的丈夫。
說不出為什麼。
我記得很清楚,和他的那些甜蜜。可又說不出到底為了什麼恨他,以至于控制不住生理反應,想到就要嘔吐。
最近,小乙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總來家里陪著我。
追劇的時候,她哭得稀里嘩啦,我卻巍然不動,只覺眼前的悲離合不夠烈。
小乙抽抽涕涕地自言自語,「我的天,我這人最受不了 BE,如果男女主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腦袋里有根弦猛地繃緊了,我冷不丁問她,「明明相愛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小乙扭頭看我,無措地張張嘴,眼角的淚還在淌。
她沒回答。
我卻無厘頭地,給了自己一個肯定的回答。
「因為,一些木已成舟,無可挽留的過去;人言可畏,懦夫不敢面對的世俗;以及永遠無法跨越的生死,陰陽兩隔。」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我緩了口氣,像是心虛地補充一句,「對吧?小乙。」
小乙目瞪口呆,猶豫了下,小心翼翼地問,「那在什麼情況下,一個人會無怨無悔地陪伴、幫助另一個人長大?」
「我不清楚其他人,但是——」我毫不猶豫,「我的話,肯定是有什麼約定。再或者吧,愛上這個要陪伴的人了。
」
「一個約定能守得了多久啊?肯定是喜歡上他了。」我茫然而執著地自說自話。
小乙一瞬間淚流滿面。
她連忙扭過頭去不看我,卻還哽咽著打趣我,「念念,你真挺適合寫點什麼……嗝。」
我啞然失笑。
眼角卻泛涼,我疑惑地伸手去摸,看到手里是抹不干的淚水。
我感到窒息的,空虛的,足以沖昏頭腦的困惑。
以及生活中,一些過于細節的謎團。
我似乎忘記了什麼,記憶中空白的一處,應該是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16
人在受到過于震撼的精神創傷時,茫然過后,少數人的大腦會做出保護機制,潛意識里遺忘那一幕。
那晚,我走得決絕。
夜里翻來覆去睡不著,有人撥響我的電話。
拿起前,我想如果是徐驍的電話,那就不要接了。
說好的再見,就別留余地。
拿起后,發現是一個陌生電話,田嬌。
她的開場白裹著哭泣和雨聲,朝我喊:「姐姐,你快點來勸勸徐驍吧!」
我有些意外,「怎麼了?」
窗外的雨聲忽然喧囂地吵了起來,一波波撲上我的心口,跳得急促不安。
「徐驍說想要見你最后一面。」她說。
開車趕去那棟高樓的路上時,我總不敢胡思亂想。
不至于的,徐驍。
我不是你什麼重要的人,哪里至于走到這一步,徐驍。
這只不過是一時間想不開,過往孤身一人覆下的陰影。
徐驍,我可以理解你的。
登上天臺后,我看見他站在那窄窄的臺階上,身后是天幕和暴雨。
臺階又滑又亮。
看得令人害怕。
我朝他伸出手,朝他奔去,朝他解釋。
「徐驍,這只不過是一時的,你不至于走到這一步的,你比任何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