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眼看了看屏幕,來電人是徐驍,嗯……那就不奇怪了。
「念念,你在聽嗎?」
他只問了這句,又沉默下來。
那邊呼吸略有紊亂,剛剛響過的嗓音也沙啞至極。
我緩了緩神,「媽媽在呢。」
明明故意把腔調拿得冷淡,卻因為這會兒剛睡醒,聽起來像情人間的撒嬌玩笑。
徐驍沒笑。
我也忍著。
半晌,他靜靜聽著我逐漸悠長的呼吸聲,輕輕問:「他們有什麼好?」
「誰啊……?」我意識有些朦朧,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回了話。
他嗤了一聲,像是在嘲諷自己。
「是不是其他人,年長的,有錢的,多金的,都比我好?」
他說出這話,又難掩慌張的道歉,直說這話冒犯了人。
我沒作答。
他卻還是不死心地問:「是不是任何一個人,都比我好呢?念念……」
這話充滿了消極。
我本來該趁著這大好的機會,乘勝追擊,徹底熄了他的心思。
但我終歸覺得不忍心,沉默著輕嘆口氣,語氣不覺憂心,「徐驍,你怎麼會這麼想?」
他心底藏了很多心事兒,本來就是灰土里打滾出來的、沒人要的東西。
但導致他最難過的事情,說來卻只有一個,那就是愛而不得。
因此,徐驍沒經意地脫口而出,「得不到……」你。
那一個字咽了回去,他喉結微滾,「想要的。」
我不覺好笑,明明感覺到他這時候有些異常,但還是一心反駁了回去。
「這世界上,求而不得的人很多,不止你我。」
他啞聲,「念念……」
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這般溫柔繾綣地叫我的名字。
「念念……」
他又輕輕地,滿是期盼地,「念念……」
一聲又一聲,何幾曾時,他爹徐堯也這樣深情而親密地叫著我的名字。
大半夜被吵醒的怨氣,自以為是的少年,以及明明早就死掉,還要時不時冒進我回憶中的老男人。
我冷笑,「徐驍,你以為你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嗎?」
「我知道你今晚這通電話是什麼意思!你說得對,無論我愛上誰,都不會愛上你。看在我心情好的份上,我還能認你一個繼子。哪天我想走了,不想受這氣了,沒人能攔得住我。你和我只是毫無干系的兩個人——陌生人。」
「只憑嘴上說幾句好聽的,做些感動自我的破事兒,你就胸有成竹,就以為我一定會對你心軟,對你心動嗎?」
「徐驍,你以為你是誰啊?如果不是當初你爹說,照顧你十年,他的遺產就全部歸我。你以為我稀罕留在這里陪你玩兒嗎?徐驍,我不稀罕你這份真心,以前我是不舍得踐踏,畢竟你年紀不大,但你這次真的吵到我了,惡心到我了。就這樣,我說得足夠明白了。要麼你老老實實地藏住心思,要麼——你只會讓我更想吐,連像平常那樣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復你,都再沒可能。」
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
徐驍,我不可能喜歡你。
被掛斷電話后的徐驍,捧著手機,貼上緊促跳動的心口。
他慢慢合上眼,心想,他早晚會成長,他不會永遠保持在這個低稚的年紀,他將竭盡所能地站到心愛之人的眼前。
10
我不清楚徐驍聽到那番話后是什麼態度。
但他大學后面兩年,確確實實地沒再聯系我。
我很滿意,偶爾又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一次和姐妹聊天,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那些我失魂落魄的時間里,占據我腦海里的都是徐驍。
姐妹一副聊八卦的口吻,「念念,我前段時間去 XX 大學,接新談的小弟弟,你猜我遇見誰了?」
我心里一慌。
我這姐妹一向玩得開,魚塘到處都是,年紀大的小的都下過手,包括她那圈子也不怎麼純。
總不能是撞見徐驍和富婆甜蜜蜜了吧?
我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徐驍指不定不是單戀我,而是從小缺少母愛,有點兒戀母情結呢?
姐妹瞅見我的表情,一挑眉毛,噗嗤笑了,「你想哪兒去了?」
我說沒。
「不至于……」
姐妹心意相通,她悟得快,局外人也看得清楚。
她眼神飽含深意地盯了我一會兒,直到我催,她才笑嘻嘻地開口了,「我當時在車里等我家弟弟呢,轉頭一眼就望見你家繼子了。嘖,那臉蛋身段兒,和他爹沒兩樣……也不對,比他爹還要吸人眼球點兒。」
「這種類型,一向是你的菜。」她話鋒一轉,「徐哥走后,你就沒想過再處個?其實吧……我看他這私生子就不錯啊!」
我斬釘截鐵,拒絕地飛快,「不可能!」
又疑心自己反應太激烈,柔下語氣說,「別談這事兒。」
她戀戀不舍地勸我,「怎麼就沒余地呢?你想想,畢竟是徐哥對不起你在先。如果不是他隱瞞之前有私生子這事兒,你也不可能當成這個繼母啊……」
「再瞎掰扯,真生氣了啊。」我扯出這種幼稚的借口。
姐妹這才止住了話頭,聳聳肩,也沒再說什麼。
想了想,我添了句話活躍氣氛。
「在徐堯的家里,說著想泡他兒子這種話……多說一句,指不定要把他給氣活了。」
姐妹一呆,笑得趴我肩上,直不起腰。
「那還是別了。畢竟死者為大。
」
我說對。
聽著聽著她的笑聲,自己也忍不住溢出了笑。
四年過去了,徐堯,也時候滾出我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