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事時,一段印象深刻的戀愛。等分開后,連帶著自己都變得像他。
徐驍,簡直和他像了十之八九,甚至偶爾相似到令我恍惚。
徐驍盯著我,嗯了一聲,卻又加了句,「我放不下心你,一起,送我回去。」
我想都沒想,「不行。」
徐驍漫不經心地打量了屋內一圈,吐字清楚,毫不收聲,「那我也不走,在這里陪你。」
屋內霎時一靜,有人的杯子倒了,手忙腳亂地去扶,眼睛不敢看過來這邊兒,耳朵卻還偷偷豎著。
「……走就是了。」
抬腿往前走,忽略掉一眾異樣的目光,我心頭無端多了些羞惱。
自然而然地,沒能聽到身后一聲極淡的笑,猶如得逞后的饕足。
4
車內駕駛座,劉叔始終在街旁候著。
上車后,我較著勁兒,不自覺中又懟一句,「兒子懂事了,真乖。」
徐驍呼吸一緊,規矩地落座我身旁,隨后頓了頓,他問得淡定,「還可以更乖,看你想不想要了?」
他沒看我,不敢看我。
朦朧夜色,裹著流離溢彩的霓光拂過來。
他鼻梁很高,恰好隔開一半光影,愈發辨不清他眼里,心頭藏了什麼。
暗悄悄的車廂里忽然多了什麼,我們的關系,和從前不同了。
一路無言。徐驍選的大學臨近家里,沒有多少時程就到了。
下車之前,徐驍彎腰出車門時,又頓了頓身子,他聲音淡定地繼續說著大逆不道的言論。
「你想要什麼,父親能給的,我……」
聽到這里,我樂得抿住唇,手背擋上。
我笑著問他,「你能給我什麼?」
徐驍隔著車窗,垂著眉眼看向我,模糊了兩人的距離和神色。
他說,「你想要的,我能給的,都是你的。
」
我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自以為是。
「你知道徐堯留下的遺囑是什麼嗎?現在還有九年,九年后,我干凈利索地脫身走開,這個家里的財產也都歸我。」
「徐驍,你未免太過天真。是不是我不把話說明白,你就一直假裝看不懂啊?」
徐驍沒回話,沉默地像是一座雕塑。
他一直這幅不痛不癢的態度,總是把旁人的話當耳旁風,好像我說再多都不能擾亂他的念頭。
「徐驍,大學畢業之前你都不要回家住了,我給你卡上多打點兒錢,你在附近買個公寓先湊活著。」
我總覺得心悸,怎麼看,怎麼懷疑徐驍的眼眶像是紅了。
可我根本不是他媽,不是一定要做個慈母。
這狗崽子明明對我居心不良,故意擱這兒裝弱勢,賣可憐呢。
我多想告訴徐驍,我可不吃你這套,你爹臨死前已經在我這里演過一個來回了,我不會再上當的。
沒關緊的車門縫里,忽然吹過來幾縷冷風,把我這股忿忿不平又給澆滅了。
我恍惚地意識到,如今已經深秋,距離徐堯去世已有一年。
面對感情,我平淡了許多,無論對于誰,下意識都藏著一顆千瘡百孔的心。ŷƵ
走時,徐驍最后回了我一句,「好。」
可他的眼神明明不那麼溫順,像一只隱忍不發,只等日后再重振旗鼓的狼崽子。
終有一日,他會反咬,吞噬掉我。
5
返程后,我沒再回歸酒場,出了這麼一個幺蛾子,躁動的心早就沒了。
甚至幾個姐妹都在小群里討論,「念念,你那繼子有點不對勁啊。」
「服了,剛剛他往門口一站,我以為徐堯復活了呢。
」
「徐堯之前活著也沒那麼唬人啊。」
「看起來不是個省油的燈,對念念也不怎麼放尊重,但是又說不上哪里出了問題。」
最后一個姐妹,也是和我關系最鐵的小乙,成功點題。
「那態度,不就是青春期少年喜歡一個人的模樣嗎?占有欲強,瞎吃醋,幫人提包擋酒都不假他人之手,倆眼睛粘人身上拽不下來,全是蠢蠢欲動的荷爾蒙!草,這 CP 我磕了!」
這話一出,沒人再敢隨便接茬。
猶豫了會兒,關屏再打開,我在群里回了下消息。
「……」
「不用忌諱,他就是年少不懂事兒,我也覺得挺尷尬的。而且沒意外的話,近十年我都不會考慮找男朋友,你們也不用費心了。我挺好。」
一番回復后,群聊這才安靜了下來。
再之后,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徐驍這兩年內,確確實實只回了兩次家。
都是合家人團圓的除夕夜。
第一年,徐驍給我帶了自己做的生日蛋糕。
收到這份甜膩膩的禮物時,不可否認地,我心頭的落寞揮散不少。
可是礙于我們兩人的關系,我還是沒有收下,將它丟在客廳,任由它放置天明,直到腐爛發臭。
大年初一,徐驍一早就回了在外租住的公寓。
我一宿沒睡,側耳聽著動靜沒了之后,推門正好看到他的背影。
比之前又高了不少。
十八歲總是和二十六歲不一樣的,他的個子還能拔高,未來空白,或許一片大好。
而我的二十六歲,一潭死水,已經很難再翻出波瀾了。
我以為他失望透頂,該開竅了,下次回家會乖乖叫我媽媽。
可第二年除夕夜又來臨時——
他從雪夜里來。
修身黑色西裝挺括,手指修長,拂落片片雪花,另一手握著剛剛收起的黑色傘骨。
而另一只手,如往年一般,提著一個生日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