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把我抱起來,我在他的胸口哭得潰不成軍。
恢復記憶后的迷茫、對陸珩的想念和依靠、被他拒絕的猝不及防,此刻一股腦地涌上來,共同促成了我的崩潰。
陸珩抬手抹掉我的眼淚,伸手覆蓋住了我的眼睛。
我眼前霎時陷入一片黑暗中。
因為看不見,我的聽覺十分靈敏,我聽到他聲音里的小心:
「媛媛別哭。」
「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
我拉下他的手。
頭部感到微微陣痛和暈眩,我強撐著不想在陸珩面前露出痕跡。
「為什麼要遮住我的眼睛不敢看我?你是不喜歡孩子嗎?」
「你如果不喜歡,我絕對不會勉強你。」
陸珩的整個身子覆上來,強勢得像期待了很久一樣。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
「你,還有你給我的一切。」
10
陸珩的動作很快,我起床的時候,他書房里所有關于人工智能的東西都消失不見了。
好像智能系統這個東西從來都沒有在我身邊出現過一樣。
我理解陸珩的顧慮,也不打算在這上面放心思了。
我獨自去了醫院做體檢,我想調理好自己的身子,把重心轉變到備孕上。
婦產科的人不少,許多準媽媽臉上都洋溢著母性的光輝。
我笑著看她們,期待早日成為她們中的一員。
我站的位置有些居中,被推車的人撞到,身邊的一位準媽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啊?」
她的話讓我愣神,我身上這不是正常人體體溫嗎?
準媽媽很快被醫生叫走了,而我排的心電圖也開始叫號了。
醫生例行公事地詢問我有沒有什麼病史。
「應該是有些低血糖,最近總是覺得頭暈身子虛,站不住太長時間。」
醫生拿著探頭在我心臟處檢測,邊看儀器邊自言自語:
「奇怪,怎麼檢測不到心跳?」
醫生向我說了抱歉,讓我改日再來,他們的儀器出了故障,需要維修。
等我走出醫院大門,聽到有路人在議論:
「咱們心電圖檢測儀好生奇怪,剛剛竟然測不出一個病人的心跳。其他人都是完全 OK 的。」
我也覺得好奇,拿出手機來編輯短信和陸珩分享。
下一秒,我旁邊有一輛轎車急馳而過,不知從哪個巷子里鉆出來一輛電動車速度未減,兩輛車子撞在一起,電動車被撞出十幾米,轎車也由于司機急轉方向盤撞上了人行道。
撞上了正在低頭發信息的我。
手機里還有陸珩秒回的信息:
「你在哪里?」
這似乎不是我第一次被車撞,血色海洋中,我看到了一個場景。
我發著低燒,但還是堅持去公司研究智能系統。路上,有輛卡車失控地沖出來,而我神志不清,躲開得慢了些,被車撞飛。
陸珩沖到我面前的時候,我已經昏迷不省人事了。
他茫然無措地看著醫生把我送進手術室,聽著醫生宣告搶救無效。
醫生要把我的肉體拉走火化,我看到陸珩死死按住了病床,手背透露出清晰的血管痕跡。他反復追問醫生:
「搶救無效是什麼意思?」
聲音像砂紙在瓷磚地上打磨一樣。
陸珩沒有把我送去太平間,而是把我帶到了公司。
一個人肉體死亡和大腦死亡之間是有時間差的,陸珩就利用這個時間差,把我的大腦,轉移到我們共同研究的智能系統中。
從此,我就以智能機器人的身份活著。
起初這項實驗并不成功,程序設定的程度太重。我沒有感情,記不得自己是誰,只知道自己是一個系統。
后來陸珩沒日沒夜地研究,和研發人員反復開會,斟酌每一個細節,反復修改程序里的每一個設置,終于讓我有了記憶和感情。
我也被冠上陸珩心目中想要打造出來的那個人設:高燒一場后失憶的一個人。
因為他擔心程序再次故障,有什麼他不可控的事情發生。
他反復和我強調,讓我不要忘記他,讓我相信自己是一個人,而不是系統。
他擔心我看到書房里智能系統的研究而引發程序 bug,因此抹去了所有的痕跡。
他不是不想和我有個孩子,而是我本身就是一個系統,不可能有孩子的。
怪不得,準媽媽會覺得我手涼,醫院里的儀器測不出來我的心跳。
我沒有體溫,也沒有心臟。
我只是一個有記憶和感情植入的系統。
11
我從公司實驗室里醒來。
一睜眼,就看到陸珩佝僂的身子。
我摸向他耳邊的絲絲白發:
「是不是很累啊。」
他把我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只要你沒有忘記我,怎麼都好。」
我啞著嗓子:
「我們不會有孩子了。陸珩。」
陸珩低下頭,鋪平我散在枕頭上的頭發,手指從中穿過,撩起我的一縷頭發,親了親。
以前周末的時候,陸珩喜歡把我抱在懷里,和我看同一本書。
我們曾經看過書里寫著,在古代,女子成婚后是要盤發髻的。入夜之后,由丈夫解開發髻,示意愛情的天荒地老。
陸珩用這個動作告訴我,不管有沒有孩子,陸珩都會陪著宋媛媛一起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