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早就定下來的商演、代言、廣告拍攝,都在一夕之間消失了。
手機空空蕩蕩,我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
只有一條短信發到我手上,是醫藥代理商催交費的消息——他說奶奶要吃的特效藥下個季度會變得更難買,如果我這邊還需要的話,現在就得提前結款。
當晚,我去了顧知珩家。
他看著我準備好的睡衣,露出了漫不經心的笑容。
「真乖。」他摸摸我睡衣上的小熊圖案,忍俊不禁,「第一次?」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
他用指腹揩了揩我的眼淚,輕聲道:「睡吧。」
顧知珩并沒有對我做什麼。
床很大,我縮在角落里,輾轉反側。
最開始入睡是極度困難的,我常常聽著顧知珩的呼吸聲,一聽就是一整夜。
后來,也許是習慣了,我開始在熟悉的呼吸聲中,安然入睡。
很多個夜晚后,有一次,從噩夢中醒來的顧知珩,突然抱住了我。ץž
「蘇蘇。」
他喊我的名字,把我錮進懷里,渾身冷汗,睡衣已經浸透了,他將頭抵在我的鎖骨處,眼神和聲音全都濕漉漉的。
「永遠別離開我,行嗎?」
那一刻,顧知珩是可憐的。
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世——顧知珩是他父親和前妻生的孩子,從小被爺爺奶奶帶大。在他上小學時,爺爺奶奶相繼離世,他回到父親身邊,然而父親已經組建了新家庭。
孤寂的少年時代里,莫汐是唯一溫暖過他的人,而這個人同樣拋棄了他。
「別離開我,行嗎?」顧知珩低低地重復,如同夢囈,「蘇蘇,我只有你了。」
我聽到自己輕聲說:「好。」
他像是終于安心了,摟著我睡著了。
我聽到他的呼吸聲漸漸均勻,黑暗中,我心跳如同擂鼓。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和一個男孩有肌膚之親。
他呼出的熱氣打在我的頸側,體溫和我的體溫融匯到一處,環住我的姿勢接近于寵溺和保護。
理性上深知這樣錯誤的開始絕非愛情。
生理上激素卻如同潮水般起落。
我轉過頭,在黑暗中凝視著顧知珩那張精致的臉。
他像是感受到了,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
「蘇蘇,」他扯扯嘴角,輕笑道,「你是不是愛上我了?」我搖搖頭:「沒有。」他笑了,將我抱得更緊,在我耳邊輕聲道:
「騙人。」
6
在顧知珩的世界里,很少有女人不喜歡他。
莫汐出國后,追求顧知珩的女孩,多如過江之鯽。
其中不乏家世出眾的白富美,或者正當紅的女藝人。
然而顧知珩總是微笑著拒絕,如果遇到太難纏的追求者,他就會將我搬出來,以十指相扣的姿勢牽住我的手,在對方面前晃一晃。
而在對方離去后,他會立刻松開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他甚至會找張紙巾擦一擦自己的手。
這個小小的場景,暗示了我和顧知珩的所有相處模式。
在明面上,他非常寵我。
我生病了,發燒 39 度,喉嚨疼到吞咽都困難。他在開股東大會的時候收到短信,立刻半途溜出會議室,回家守在病床前,一勺一勺地給我喂梨湯。
我去綜藝的時候被前輩刻意刁難,他當時在國外,看到了最新一期的樣片,當即坐最近的航班回來,頂著二十四小時沒睡的黑眼圈守在攝影棚里,前輩看著顧少空前陰沉的臉色,嚇得一句話都沒敢再說。
每個節日,顧知珩也都會想出不同的花樣跟我慶祝。
我們一起泡溫泉,在外面鋪天蓋地的大雪中用清酒輕輕碰杯。
我們一起在游輪上看著星星,聽過一夜藍鯨的歌唱。
我們牽著手跑過開滿櫻花的校園,跟那一年即將畢業的學生合了許多張影。
顧家的管家、保姆、司機、廚師,上上下下十幾個人,全都對我說過同一句話:
「從來沒見顧少對任何人這麼好過,他真的很愛你。」
然而只有我知道。
當我不小心碰碎了顧知珩書架里一個玻璃做的鋼琴模型時,原本對我溫柔至極的顧知珩,突然收起了所有的笑容,整個人冷得像冰。
那架玻璃鋼琴是莫汐送他的十六歲生日禮物。
我顫抖著手想去收拾,被顧知珩喝止了。
「別碰。」他說,「你不配。」
怎麼說呢。
那一瞬間的感覺,很像我一直在和顧知珩演一場戲。
戲里他是深情似海的男主角,我是備受寵愛的女主角。
而這一刻,導演喊了 CUT,我們驟然回到了現實中,負責飾演男主的演員收起營業的笑容,露出毫不遮掩的冷漠來。
我聲音顫抖:「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顧知珩不說話,森冷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在我身上。
良久,他低聲道:「跪下。」
一地的玻璃碎片。
我看著那些鋒利的邊角,眸光顫抖了一下。
那是很短很短的一個瞬間,但我想起了很多事。
我想起公司來了一個新的女藝人,大家都叫她伊伊,比我年齡還要小上許多,滿臉吹彈可破的膠原蛋白。
制作人在聽了伊伊的試唱后,有意無意地說:「她比當年的夏蘇,還要更像莫汐。
」
而伊伊很喜歡顧知珩。
人人都怕顧知珩,只有她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