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端倪的。
不是嗎?
明明江隨最在意平常別人說我老,調侃一句他便要當場翻臉。
視頻里,卻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大大咧咧地稱呼我「老女人。」
在一起之后,我發現江隨其實沒有那麼像祁司宴。
他自尊心極強,大抵是我們之間微妙的不平等,在戀愛伊始,他話少而沉默,見面總是拘著的。
直到后來,我才發現,江隨的個性實際上也是有些張揚的,只不過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我想。
曾經那個清冷少言的江隨,身上最后一點點祁司宴的影子,都快要不見了。
6
生活平靜了幾日。
我繼續地工作,生活,一個應酬完的夜,雨下得特別大。
我喝了點酒,有些暈乎乎的,剛要拉開車門,右邊橫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攔住了我。
我垂著眼,認出那是江隨。
沉默的僵持中他先出了聲,語氣滿是諷刺:「你又陪那群人喝酒了?他們給你多少好處?」
江隨總是這樣,明明是我的工作,他卻總是要尖酸刻薄地刺上兩句。
我只是皺眉,大度地不愿與他爭辯。
江隨卻不依不饒:「季臻一,你這又是鬧什麼?把話說清楚,不然我不同意分手。」
……
我把手機遞給他,不愿意再多說。
他看得很快,臉色被屏幕的光照得有些慘白。
幾乎是一瞬間的,我看著他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消退得干干凈凈,眼底的光芒從不可一世變成局促。
江隨無力地張了張嘴。
天邊突然被劈開一道白色,是閃電,隨即是更加聲勢浩大的雨,幾乎要淹沒整座城市。
也淹沒了江隨慌亂的解釋。
但沒關系,我本來也不想聽。
我搖了搖頭,坐進車里。
司機飛快地啟動。
江隨沒帶傘,站在原地遠遠地望著我離開,被滂沱的大雨淋得濕透。
7
那夜過后,我接到了傳說中的鄭卿卿的電話。
電話里的聲音尖利刺耳,沒有半分視頻里的優雅清純。
「季臻一!你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江隨?你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我告訴你,江隨對你根本沒有半分感情,他和你不過是逢場作戲。
「這次因為你,他高燒昏迷了好幾天了!」
……
我靜靜地聽完,然后一言不發地掛斷了電話。
接著又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他自我介紹是江家的人。
中年男聲客氣而禮貌:「季小姐,想請問一下,您能不能來京都一趟?我們少爺因為淋雨高燒了幾天,現在在京都接受治療,昏迷中一直念著您的名字。」
江隨念著我的名字?
我突然感覺很可笑。
這算什麼?
本來我以為,那四年只是一段失敗的關系,現在看來,更像是一場滑稽的戲劇。
我本來想拒絕,但目光落在電腦屏幕的右下角,那個常年灰色的頭像閃爍了一秒。
我聽見我的聲音清晰地響起:「好的,我會去京都一趟。」
直到電話掛斷,我還在發怔。
不過,確實也有一些東西需要整理一下。
8
我到了京都,也去見了江隨。
他了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
我去看他的時候,他才醒不久,一言不發,眼神空洞,身邊圍著一幫人。
我一個一個地掃過去,都是視頻里的面孔,從他們臉上投射出來的目光實在稱不上善意。
我還看到了鄭卿卿,她站在人群中,眼神同樣怨恨。
我默然。
江隨看到我,眼神突然亮得嚇人,他期期艾艾地想叫我。
我走上前,將一個東西塞進江隨的手里。
是戒指。
江隨的眼睛猛地紅了。
他盯著手心那枚戒指頓了很久,卻始終不敢抬頭看我。
他啞著嗓子:「你什麼意思?」
病房里靜得嚇人,我很輕地開口:「江隨,這個東西,我還給你了。」
他仍然沒有抬眼,只是呼吸變得粗重而急促。
像破敗的風箱,不甘心地奏鳴。
想了想我還是不解氣:「畢竟我們沒什麼關系,留著沒必要。」
這句話,我還給他了。
「就……非要這樣嗎?」江隨的這句話說得很艱難,像是從喉嚨里一字一句擠出來的。
余光里,我看見他輸著液的手背用力地攥起,青筋畢露,輸液管的血液倒流了。
鄭卿卿驚呼:「江隨!」
她又憤憤地轉向我:「季臻一,你一來就把江哥氣成這樣!你就不能放過江隨嗎!」
9
「閉嘴!」江隨一聲大喝,嚇得鄭卿卿立馬噤聲。
病房里本來悄悄升起的一些嘈雜也頓時熄滅了。
他很少有這麼兇的模樣,此刻臉色難看得嚇人,整個人憔悴又慘白:「鄭卿卿,我警告過你很多次,以前我懶得跟你計較那些小心思。現在我請你滾出病房。」
鄭卿卿一臉的不可置信,淚珠登時滾落。她咬著下唇,漂亮的臉上青一塊白一塊。
她明白事情沒有回轉的余地,只能憤恨地瞪了我一眼,不情不愿地出了病房。
我嘆了口氣,心底只剩下悲涼。
我不是很愿意看這場鬧劇。
反正醫院此行的任務也差不多辦完了,我轉身抬腳便要離開,卻感受到一股阻力,是江隨,那只蒼白的大手此刻緊緊地攥住我的衣角。
他問我:「季臻一,你不要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