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的目光永遠集中不到賽場上揮灑汗水的他身上。
我只能看見灰白色的天空,還有紅色籃球場上翻涌的熱氣。
這一切讓我昏昏欲睡,我需要強撐著精神目光跟隨他移動,再麻木地跟著眾人一起歡呼。
他的女朋友們嘲諷我,又不敢真的動我。
我的父母不這麼認為,他們把謝寧有女朋友歸結于我抓不住他的心。
我以為我已經習慣了冷暴力,習慣了各種各樣的懲罰。
只有我的心理醫生知道那兩年我嘗試自殺了多少次。
我總是看不起姜酒怯懦。
真正懦弱的人是我啊。
無法真正死亡,提線木偶般無趣又庸碌地活著。
我終于發現,我其實很久沒自殺過了,最嚴重也不過多劃了幾道傷口。
「酒酒,快點醒來好不好?」
我輕聲在她耳邊說。
我又聽到了另一道聲音。
「……快點醒來好不好?」
12
我去找謝寧已經是很久以后了,他正在看婚紗和婚禮場地。
他興奮地將我抱到腿上,「我喜歡哪一套,我讓設計師準備了很多,我們可以慢慢選。」
我瞥了一眼,所有的婚紗都遮掩了我身上的傷痕。
不會有人發現我的斑駁。
我的手伸進包,指尖觸碰到了冰涼。
我慢慢擁抱住他,將刀刃捅入他的后心。
我從他懷中起身,居高臨下望著他。
「謝寧,那也是我的孩子。」
怎麼可能這麼巧,只差三個月,她就能把孩子生下來了。
肯定是那天!
謝寧收斂了笑,拔出插入并不深的水果刀。
「我知道。」
謝寧將婚紗設計圖放在一邊,悲哀地望著我。
「茶茶那我呢?能不能為了我不要再這樣了。
」
哪樣?
「你五歲起認識我,我們十八歲就訂婚了,你是我的未婚妻,我能不能信任我一點!」
我知道。
我看見他雙目通紅注視我。
沾了血的水果刀置于茶幾上。
他緊緊地抱住我,無視我的反抗和他的傷口。
我再一次體會到了貨真價實的強迫。
我忍不住想起幾個月前,姜酒也是這種感覺嗎。
謝寧很生氣。
他一遍遍親吻我,又一遍遍指責我不考慮他。
很奇怪,他為什麼要生氣?
該生氣的不是我嗎?
該生氣的不是姜酒嗎?
13
謝寧說我有病。
他帶我去看了很多醫生。
我面對醫生的問話一言不發。
有病、不用治、不會好的。
沒有人聽我的。
謝寧喂我吃了很多很多藥。
很難吃。
他把我關在別墅里不允許我出去,父母也說我有病。
大家都不管我。
孤苦無聊的時間里只有姜酒會陪我。
她坐在陽臺上拼湊謝寧那段時間提前買來的孩子玩具。
我無趣地搭著積木。
姜酒坐在我身邊,甚至不過來幫我。
她只會在一邊嚷嚷著姐姐好棒。
蠢貨。
我微微揚起唇。
謝寧站在門口,沉默地望著我。
我下意識將姜酒護在身后,還好謝寧沒有為難她。
他什麼都沒說,只坐在我身邊和我一起搭積木。
搭建了一座小小的房屋,一個小小的莊園。
「姐姐,你好厲害!」
我果然很實用姜酒這種笨蛋式夸贊,我微微笑,揉了揉姜酒的腦袋。
而謝寧默不作聲又拿出了藥。
14
我是怎麼死的。
我想不起來了。
大概是死于那場車禍?
我已經壞掉了,也死掉了。
所以和謝寧結婚的人不是我,而是姜酒。
連婚期時間都沒有改變。
謝寧真是個渣男。
我跟著姜酒一起完成了她的婚禮。
房間里謝寧緊緊擁抱住姜酒。
「老婆,你好久不理我了。」
姜酒冷漠地推開謝寧,「那我姐姐呢?」
謝寧堵住了她的嘴,我也沒聽到他的回答。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一直跟在姜酒身邊。
謝寧結婚后簡直就是三好丈夫。
早上不顧姜酒的冷眼堅持不懈地給她早安吻,晚上一下班就回來。
唯一令我有些苦惱的是,我基本上每天晚上都得漂在外面。
新婚夫妻精力都這麼充沛的嗎?
我不合時宜地想起來以前的謝寧。
我不喜歡他,從我第一次見到他開始。
精致的男孩穿著西裝在高臺上講話。
我的父母推著我讓我去接近他。
圍繞著他的女孩男孩很多很多,我要撥開人群奮力往前擠。
我的父母殷切盼望我能入他的眼,我的私生子妹妹也被帶到了這里。
母親說,如果他看上了妹妹沒看上我,我們都會被趕出去流落街頭。
我很害怕。
謝寧說我們很煩,都是一群不要臉的跟屁蟲。
他罵得很難聽,罵哭罵跑了好幾個小姑娘,她們哭著撲到各自父母的懷里,可我還得跟著他,我是沒有可以依靠的臂膀的。
他把我推到地上,我摔得很疼,我沒有時間難過,我只能爬起來拽住他的衣袖,「哥哥,我能不能等等我?」
我要一日日學習謝寧的愛好,學習那些我一點都不喜歡的東西。
小學好多女生學了折紙星星,于是我被迫折了一大罐送他。
他說我浪費時間做這些無用的事,看都沒看把折滿紙星星的玻璃瓶扔進了垃圾桶。
那日回家我又被懲罰了。
我跪在冰冷的室外很久,冷風吹得我頭疼,那天晚上下了暴雨,電閃雷鳴,我很害怕,父母只站在一門之隔的地方冷眼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