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小聲囁嚅,「以后我會盡量不出現在你面前……」
我代替姜文淑得到他十幾年的呵護,我知道做人太貪心會遭報應。
現在,或許就是我的報應。
到了晚上,我想起手提包落在了姜家老宅,踩著星空,我推開空寂的老宅院門。
黑洞洞的夏夜,我又一次遇上了姜思年。
心口一跳,我本能轉過身要走。
他卻低啞挽留,「文淑別走,回來……」
我們倆僵持在院子的兩端,直到「咚」的一聲姜思年栽下去,我才發現他喝醉了。
喝醉的姜思年,眸光很暖很軟,我們又回到了兒時,他背著我在樟樹下轉圈,聽我咯咯大笑,摘下樟樹的小白花戴在我耳邊。
「文淑。」
「我在。」
「文淑。」
「我在……」
他一遍遍叫我名字,我不厭其煩一遍遍回答。
再聽不到姜思年的聲音,他倚靠在門邊睡著了,柔軟的黑發在水月下猶如蔓草,唇角掛著滿足安寧的淺笑。
「思年……」我遲疑地輕輕叫他,「你住在哪里?」
酒醉的姜思年迷糊指著老屋破舊的房間,那是我們冬天擠在一起睡過的地方。
我輕易背起了姜思年,把他放在老屋腐朽的床板上。
碰到床板的姜思年驚醒過來,嗓音發悶地說:「把窗關上,別讓星星看見。」
「你害怕星星?」
「爸爸媽媽住在星星上,我弄丟了文淑,星星會掉下來砸死我……」酒醉的姜思年拖著哭腔,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我突然想到何茉閨蜜說過的話,姜思年似乎有心理問題,這五年陸續都在看醫生,晚上睡覺必須把窗簾全部拉上,出門必須打傘,不讓自己看到星星。
「你沒有弄丟文淑,她還在這。」我爬上床,貼近姜思年纖瘦的背。
「不對,其實我也不是真正的文淑,她來姜家的第一天,我占據了她的身體……思年,我是個怪物,你會怪我嗎?」
酒醉的姜思年聽不到我的話,輕輕哼了一聲。
我膽大起來,放縱自己從后面抱住他精瘦的腰,「思年,最后一晚……」
8
重回何家后,我接受了相親,并在暗中收集校董「爸爸」這些年貪腐、利用職權的證據。
在酒吧里,我見到了左擁右抱的相親對象——趙淵。
黑色深 V 的西服開到最大,露出里面蜜色胸肌,右耳戴著紅寶石耳釘,只差在腦門上寫上「紈绔子弟」。
我整理好裙子坐下,「抽個三分鐘時間,我們走下相親流程。」
趙淵笑著露出雪白的犬牙,揮手讓身邊的鶯鶯燕燕先離開。
「你是何茉?」
「是……」我冷眼看他,「你是趙家二公子,年紀 28?」
他笑著攤開手臂,「28 后面加個 0。」
我頓住了目光,鎮定喝了口汽水,「趙公子不想相親,沒必要編聊齋。」
在我起身時,趙淵不疾不徐道:「你也不是真正的何茉。」
我渾身僵硬,深深吸了一口涼氣。
「坐下,我們聊一聊,同類朋友。」
我坐下,趙淵摘下墨鏡,露出他那張俊俏到邪氣的臉,「說說,這是第幾具皮囊?」
閃爍曖昧的燈光下,我瞇起眼睛靠近,「你到底是誰?」
這個世上有捉妖師?
趙淵也順勢貼近,一只手攬上我的腰,「你可以寄居不滅,而我這具軀殼可以永存不死,何小姐,我們是天生一對。」
「假如哪天我活夠了,可以殺了你,讓你占據我這副不死的皮囊。」
他的話讓我一瞬震撼猶豫。
這個世上,不止我一個異類。
成為姜文淑產生意識后,我開始厭倦更換皮囊,人會產生感情。
感情像是蜘蛛絲,黏膩撕扯不掉,又無比細微,輕微的改變都會引起懷疑。
好在我大部分時間是在國外,何家人還沒有對我起疑。
「不信我的話?」他笑得像只狐貍,瞇起眼尾,拿出餐刀遞給我,「可以試試。」
我沒有猶豫,對著他這張風流勾人的臉劃了下去。
一道血痕肉眼可見快速愈合,連帶著刀尖的血也跟著消失。
趙淵翻了個身,掐住我的腰,「何小姐真粗魯,我們做個交易?」
「你知道的,人類只能活幾十年,我二百年間頻繁換伴侶也會累的,難得能遇上何小姐這樣的異類。」
他笑著舔過唇間,「嫁給我,等我在紅塵活厭了,把這具不死不滅的軀殼換給你。」
我凝望他弧度上挑的眼睛,忍不住問:「世上除了我們,還有其他異類存在嗎?」
趙淵俯下身,曖昧地貼著我耳朵,「何小姐想知道,就嫁給我……」
沒等我推開他,熟悉冷怒的聲音響起,「你們在做什麼?」
沒料到會在這遇上姜思年。
我和趙淵同時回答,答案都讓姜思年臉黑。
「相親。」
「做成年人該做的事情。」趙淵微笑摩挲下巴。
姜思年的臉色冷得可怕,向來淺色的瞳孔完全凍住。
他抓著我手腕,那樣緊,緊得我生疼,我卻沒有一絲抱怨掙扎,乖乖地跟著他出了紙醉金迷的酒吧。
捏著我的手腕收緊抬起,動作嫻熟利落,一個反身就把我抵在墻角邊。
……他是把我當成那些犯人了。
姜思年從口袋里摸出煙,單手點上,青灰色的煙撫摸他冷厲的面容,瞳孔中火星光電忽明忽暗。
「來這做什麼?」
他已經問過我一遍,像是不信我的話。
在他面前,我從不敢撒謊,我老實重復:「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