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誡低頭掃了一眼,冷著臉說:「孟小姐,其實我根本看不懂你在畫什麼。」
孟齡尷尬得將圖稿都掐出一道折痕。
齊誡忽然又笑了:「不過也許我女朋友會感興趣,以前她很喜歡拉著我一起設計這設計那的——」
「好了!不用再提她了,大家都不好過。」孟齡轉身沖出了房間。
21
后來一連兩天孟齡沒有再出現。
再后來是一個暴雨天,度假島上一片陰暗,游客們都被建議留在房間中,齊誡一出門卻遇見他的合伙人淋得一身濕。
一問,才知道他去南面的樹林去采風考察了,一起去的還有孟齡。
可孟齡還沒有回來,他自己倒先回來了。
齊誡皺起眉,啐了他的合伙人一口:「你倒真夠混蛋的。」
他回身,抓起雨傘就沖出了度假村,在惡劣的天氣中一路駛向北面。
我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上看著他焦急地探望四周,等會兒他找到孟齡,這個位置就不屬于我了。
快到晚上他才找到孟齡。
兩人都一身狼狽,孟齡一見到齊誡就撲進了他的懷里,她第一次哭得那麼厲害。
齊誡推開了她:「回去了。」
雖然他的話還是如此冷漠,行動卻實實在在地溫暖了孟齡。
她徹底被套牢了。
回去的路上她打開心扉,說起自己悲慘的過去。
「我剛工作那年,媽媽和爸爸要帶弟弟出去旅游,我請了假送他們去機場,也是這樣一個下雨天,車撞到路邊,我被安全帶卡住了,他們沒有管我。后來我就再也不敢開車,車買來好像就是弟弟用的……齊誡,謝謝你今天沒有丟下我。
」
齊誡盯著前方路況,故作困惑:「什麼?」
「謝謝你沒有像他們一樣丟掉我。」
齊誡不再說話了,車內的氛圍陷入沉寂的怪異。
回到度假村已是夜深時,暴雨仍沒有停下的趨勢。
齊誡不愿和孟齡打一把傘,自己淋著雨走在前面,突然他低頭一看,腳步頓住了。
孟齡走上前,終于和他待在一把傘下,抬眼問他:「怎麼了?」
齊誡的臉上寫滿了無措與僵硬,他的雙眼像孩童,從充滿無辜,到浮起茫然,最后慌亂與痛苦讓他的五官幾乎扭曲。
「我的戒指呢?」
齊誡直接跪在濕潤的草地上尋找那一枚小小的銀色配飾指環,暴雨像棍棒一樣落在他的肩背上。
「戒指呢?戒指呢?戒指呢?」
是的,齊誡,你為了尋找孟齡,弄丟了我的戒指。
那說不上是一枚正式的戒指,畢竟你還沒求婚呢,不過那是唯一一枚你能找到的,曾有過我溫度的戒指了。
現在,你把它弄丟了。
22
孟齡說,東西丟了,就代表著應該放下了。
好吧,我竟不知如何反駁。
第二天一早,孟齡就給齊誡送來早餐,他不出門,她只好擺在他門口。
我坐在窗臺上,看著她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敲門。
真沒想到,竟然是女主角先展開攻勢的。
到了傍晚日落時,齊誡才打開自己的房門。
孟齡一直等在他門口,見到他眼中亮出欣喜之色:「你終于——」
「你瘋了?」齊誡蹙起眉,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她,「你是想做我的新一任女朋友?」
孟齡沒說話,臉上顯出復雜的神色。
「你是想讓我和害死小安的殺人犯成為一家人,等到逢年過節一起去給她上一炷香嗎?還是你想要我以姐夫的身份去接害死小安的殺人犯出獄,拍拍他的肩膀說沒事我不計較了?怎麼了,你很缺一個每月月底一起還賠償金的人?」
這番話讓孟齡的臉都綠了。
她眼中浮現出對齊誡的憤恨,欣喜情愫蕩然無存。
「孟小姐,如果我們成為情侶,那就是我們彼此最大的不幸。所以,離我遠點。」
齊誡的話已經說絕了,他抬腳跨過門口的餐盤,與孟齡擦身而過。
我回頭看見孟齡低著頭落寞地離開了,身影徹底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再沒有出現。
顯然她沒有預料到故事會這樣發展,我也沒有。
齊誡自顧自地走出度假村,來到我最愛的那片草地,此時的他頗有行尸走肉的意味。
金黃的落日不偏不倚地照在那片草地上。
那片青蔥此刻已經被糟蹋得十分狼狽,處處是翻起的土坑和歪歪扭扭的旅游路線牌。
齊誡在那里發呆了許久。
我也跟著他在那里發呆了許久。
他不能再摩挲無名指上的戒指,我卻能感受到,此時此刻,他滿心想著我。
透過晚霞余暉的絢爛底色,我恍惚看見了自己憧憬了很久很久的婚禮,我看見自己華麗的婚紗裙擺,看見紅毯遠處的齊誡,他仍然在對我笑。
畫面中我們都是年輕的、充滿生機的模樣。
而日落隱沒的那一瞬間,就代表著我和齊誡已經辦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23
晚上齊誡回到度假村,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能理解他的決定。
在他那天對他的合伙人喊出「你明明答應過她不會動這片地」的時候,我有些疑惑。
那明明是第三十次循環,我因為癌癥躺在病床上請他的合伙人答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