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光影中,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少年。
光影明明滅滅,刺得人的眼睛生疼。
少年垂著頭,額角和嘴邊都有很深的傷口,明顯剛和別人打完一架。
他將傘都傾斜向我這邊,整個人淋在暴雨中,垂在一邊的手,死死握成拳頭。
他伸手想要擦掉我眼角的淚水,我冷然地側過頭躲開。
冷白的手僵在半空中,下意識地蜷縮,又松開,雨水順著他的指間滑落,斷了線一般往下墜落。
「蘇蘇,對不起。」他的聲音顫抖暗啞。
「我又來晚了。」
一道蒼白的閃電,仿佛撕裂了時空裂縫。
以前,每次我被欺負,江喻都會趕來救我。
看著我滿身是傷,懊悔自責,一遍又一遍和我道歉,比他自己受傷還難受。
被欺負最慘的時候,我沒有哭,卻在他溫柔的懷抱中,泣不成聲。
4
我出生在一個畸形的家庭里面,爸媽認為我是賠錢貨,只偏愛弟弟。
只要是弟弟喜歡的東西,我都要讓給他,滿足他。
如果我不同意,媽媽就會罵我,「你是姐姐,弟弟還小不懂事,讓一下弟弟,又不會少一塊肉。」
爸爸則會直接動手,扇我耳光,打到我認錯求饒為止。
我渴望被愛,努力做一個聽話的小孩。
可無論我怎麼做,爸媽都會看我不順眼。
我不明白,質問爸媽,難道我就不是他們親生的嗎?
媽媽一氣之下,把我扔出家門,把我關在門外,整整一夜。
后來弟弟玩水,溺死在水里。
爸媽的寶貝兒子沒了,悲痛之下,我成了他們發泄的工具。
如果能用我的命換弟弟一命,他們肯定毫不猶豫地舍棄我。
我常常一個人躲在黑暗的角落,抓著頭發,控制不住地大哭。
因為我性格孤僻,在學校里沒有朋友。
像我這種沒有依靠的人,很自然成了霸凌的對象。
學校里的人都知道,我爸媽十分討厭我,不會管我的死活。
所以他們肆無忌憚地霸凌我。
他們把我鎖在儲藏室里,把我當做靶心,輪流往我腦門上砸。
我越是反抗,他們就越開心,緊接著就會加倍地折磨我。
有一次,我被反復扔進游泳池里,一次又一次地體驗著溺亡的痛苦。
我以為自己真的會被折磨死。
直到江喻出現,將我撈起,我才得救。
「蘇蘇,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難受得一個勁地咳嗽,把胃里的酸水都快咳出來。
江喻緊張地抱著我,耳邊的心跳震耳欲聾。
他發了瘋一般,把所有欺負我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狠狠踹進泳池里。
混不吝的眼神,嚇得校霸都不敢出聲。
那種瀕死,又重生的感覺,伴隨著「江喻」這個人的耀眼張狂,深入骨髓。
也是從那天起,他說要永遠保護我。
后來,他紅著臉和我告白。
他說他暗戀了我兩年,他說想做我男朋友,他說想和我結婚。
他不顧家人的反對,帶著我逃離。
原來被保護的感覺真的很安心,被愛的滋味真的很甜。
我一點一點地好起來,不用再吃奇怪的藥。
那時候,他是真的很愛我,舍不得我受一點傷。
18 歲的江喻,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用心保護了多年的女孩,被后來的他傷得遍體鱗傷。
5
「蘇蘇,你沒事吧。」
我回過神來,看清了眼前少年的面孔,江小白緊張地看著我。
我和江小白是在酒館認識的。
他和 18 歲的江喻長得很像,第一次見面,我喝醉酒后,就認錯人。
后來,他常常出現在我面前,在我喝悶酒的時候,想著法子逗我開心。
盡管我比他大了好幾歲,他還是固執地叫我「蘇蘇」。
和他呆在一起,總能讓我得到暫時的快樂。
我苦澀地搖了搖頭,「沒事,就是胃很疼。」
都說胃是情感器官,每次難過的時候,胃總會疼了厲害。
我疼暈了過去。
江小白將我攔膝抱起,像個瘋子一樣在雨中大喊著,攔著出租車,把我送去醫院。
6
我做了很多破碎的夢,醒來的時候,發燒剛好退了。
窗外正是黃昏,我頭靠在玻璃上,看著紅橙橙的晚霞發呆,沒什麼精神。
李義板著臉,嚴肅地把我批評了一頓,「蘇喬,生病了就更要注意身體,好好調養,竟還淋了那麼久的雨,你不要命了嗎?」
知道他是為我好,但我還是不開心,「李醫生,我是病人,還活不久了,對我好點,不然我投訴你了。」
李義是江喻的發小,和江喻的性格截然相反,像個大哥哥一樣溫柔沉穩。
「蘇喬,你在胡說什麼,及時接受治療,還是有希望的。」
他很少發脾氣,也不知道今天是遇到了什麼糟心事,火氣這麼大。
我滿不在意地在窗戶上畫圈圈,「知道啦,還有別和江喻說,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快死了,看我笑話。」
「江喻要是知道了,不會真的不管你的,他心里還是有你的,他……」
我打斷道:「不想聽,你要和他說了,以后朋友也別做了。」
許久后,李義紅著眼眶,艱難地擠出一個字,「好。
」
一時興起,我跑出病房看晚霞,江小白不放心我,一直跟在我身后。
我讓江小白給我講笑話,每一個都很冷。
「江小白,如果我不見了,你會來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