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還需要管病人的私事?」
他把重音放在私事上,聲音寒津津地瘆人。
徐楨廷攥住我的手腕,輕輕握住,施施然抬手叫安保。
「醫生管不到,舉辦這場晚宴的主家卻能管得到。」
舉辦這場晚宴的正是圈里頂級的徐家。
而徐楨廷,這麼說就是徐家那位身世顯赫的醫學天才。
葉笙眼里閃過一絲精光。
她展露出一個堪稱完美的微笑,伸出右手。
「您就是徐家那位醫學天才吧,久仰。」
徐楨廷避開了葉笙的手,轉過身拉著我離開。
無數目光看向這邊,我的眼睛垂下,落在手腕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手上,臉頰微微發燙。
身后的季迦暴怒地踹翻了椅子。
哐當一聲,他甩開安保和葉笙大步往外走。
我只覺得心里爽快。
季迦,你現在真像一個鬧脾氣的小丑。
坐在徐楨廷身旁,我不自覺地揉搓手上的指套。
「擾亂了這場晚宴,我很抱歉。」
徐楨廷轉過臉來,細碎的燈光落在他眼底,添了幾分璀璨。
「不用感到抱歉,如果我是你,還會抽他耳光。」
我抿住唇,悄悄翹起了嘴角。
11
回到公寓樓下,季迦的車已經囂張地停在那了。
我目不斜視地徑直走過,他粗魯地在身后重重摁了下喇叭。
尖銳的鳴笛聲穿入耳膜,我瞬間不適地捂住右耳。
車燈刺著我的眼睛,季迦放下車窗:「謝聽晚,上車。」
他頂了頂后槽牙,「我爸要見你。」
季伯父要見我,我順從地上了車。
季迦透過后視鏡看到項鏈的包裝盒,眼神又陰郁了下去。
食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這是他煩躁的微動作。
「你和徐楨廷是什麼關系?」
我閉上眼懶得理他。
季迦眼眸漆黑,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瞬。
「謝聽晚,今晚你眼睛怎麼不干脆長他身上?」
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嗤笑。
「徐楨廷那樣的人,你高攀不起。」
我忍無可忍反唇相譏:「季迦,有狂犬病喜歡亂咬人就去治。」
季迦臉色陰沉,負氣地轟了一聲油門,仿佛被嫉妒的情緒充斥。
真是可笑,他沒有任何資格評判我和徐楨廷的關系。
季伯父當著我們倆的面,打開了一個塵封的匣子。
里面是一本陳舊的琴譜。
上面夾著我母親年輕時的照片。
原來,媽媽沒有生病時是如此的漂亮。
季伯父的病還未好全,咳嗽了兩聲,喘口氣緩了緩。
「你母親讓我等到合適的時機,把這本琴譜給你。
「留了這麼多年,今天是時候了。」
季伯父眼神柔和地盯著我,像是透過我去看一位相似的故人。
季迦雙拳緊握,咯咯作響。
他臉色發青,怒目圓睜,騰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
「留了這麼多年,是時機不合適,還是你自己的私心?」
他俯身狂躁地把匣子,琴譜,照片,通通掃在地上。
我趕緊蹲下身去撿,一聲怒吼在耳邊炸裂。
「少裝得道貌岸然,你不就是為了這個女人才和我媽離婚!」
12
房間里寂靜可聞針落。
我維持著半蹲的姿勢,指尖發麻,微微戰栗。
季伯父劇烈地咳嗽起來,他眼中閃過悲憫。
「你誤會我了。
「我和你媽離婚,是她有精神疾病,從來不是因為旁人。」
在季迦慘白如紙的面色里,我聽到了真相。
季夫人患有嚴重的妄想癥和狂躁癥。
她病得最重的時候,幻想了丈夫出軌,甚至會拿刀自殘、攻擊旁人。
季迦偶然聽到了父母吵架。
隔著門縫,他聽見季夫人歇斯底里地嘶吼,指責丈夫愛上了好友的夫人,還把好友的女兒接來身邊。
季夫人主動提了離婚,拋下了丈夫和孩子,去了國外的療養院。
季迦踉蹌了一下,滿臉不可置信。
他兩只手青筋暴起,抓住了桌案一角來穩住身形。
蒼白著唇,顫抖地喃喃:「不可能,這不可能……」
季迦眼神一厲,「你騙我,我媽有精神病,我怎麼不知道!」
季伯父長嘆了一口氣。
「這種病很可能會遺傳給你,為了不給你帶來心理壓力,我和你媽媽都決定瞞著你。
「沒想到,居然讓你誤解到現在。」
蒼白的手死死揪住自己的額發,季迦猩紅了雙眼。
「她明明說,她恨你,恨謝聽晚的母親,恨自己這段失敗的婚姻,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季伯父眼角噙了眼淚:「那是因為她發病的時候,是不清醒的。」
他從桌案抽屜翻出診斷書和診斷記錄。
季迦顫抖著手去接,險些沒有接住。
我在一旁聽完這場父子之間遲到多年的對峙。
葉笙沒告訴我季迦為什麼恨我。
今天,我終于找到了答案。
為何他態度轉變,如此恨我。
為何那天我喜滋滋給他準備了禮物,他卻把我推倒在地上。
「滾開!今天開始不許靠近我!」
為何每次提到我的母親,他就如此陰冷。
但此時此刻,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只覺得心里充滿諷刺,多可笑啊。
彎腰撿起地上的東西,和季伯父點了點頭,我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季迦在身后低微地喚我的名字。
「聽晚……」
聲音里充滿了痛。
我撇過頭,冷靜地直視他布滿血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