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硯現在已經干瘦得不成人形了,他衣服破破爛爛,像叫花子一樣在街上游蕩著,抓住一個路人就要跟人家喃喃幾句。
「神經病吧!怎麼跑出來的?!」
「寶貝別怕,我給精神病院打電話把他抓回去。」
有對情侶看他這樣,趕忙聯系了精神病院。
程硯立刻沖過去,想要打下那人的手機:「你干什麼!不許打,我不是精神病!你們周圍全是鬼你們看不到嗎?我看得到,我真的看得到,他們為什麼不殺我,為什麼不殺我……」
「有病啊你,滾開!」
男人隨意一推,就把全力撲過去的程硯推倒在了地上。
許久許久,程硯都沒有爬起來。
只是這樣就承受不住了?
我勾起嘴角,走到了他跟前:「怎麼躺在地上了?之前不是很囂張的嗎?」
「……是你。」
程硯或許是聽出了我的聲音,猛地抬起了頭:「是你,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是你!你這個賤人,假道士,你是惡魔,你養小鬼,都是你干的!」
他嘴巴滔滔不絕地吐出羞辱我的話,我靜靜聽著,半晌,才回了他一句:
「我是岑歲然的朋友。」
「……」
程硯瞬間安靜了,可片刻后,他又爆發出了更大的叫罵聲。
正巧這時,精神病院的人來了。
「您好,您認識他嗎?」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側頭問我。
我輕笑,朝著他搖搖頭:「不認識呢,我只是路過,無緣無故被他罵成這樣了,感覺他病得不輕,你們還是趕緊把他帶走吧。」
「好的小姐,麻煩您靠邊站,精神病人是很危險的。」
那醫生朝旁邊揮了揮手,緊接著車上就下來了幾個壯漢。
他們一個抬手,一個抬腳,把程硯架了起來。
「你個假道士,你會遭報應的,你會遭報應的!」直到被按進車里的前一刻,他還在咒罵著我。
罵吧,罵吧,心里有恨,就不會麻木。
反而更折磨。
我嘴角的笑意更甚,轉身離開了這個晦氣的地方。
而岑歲然就跟在我身后,周身煞氣蕩然無存,只剩一片明媚的陽光。
16
「事情都結束了呢。」
「是啊。」
……
午夜時分,我跟岑歲然并肩坐在我們最初相遇的游樂園里,仰頭凝望著天邊的月亮。
這玩意兒啊,總在離別時最圓。
「所以等會兒你怎麼出去?」岑歲然輕聲問道。
我聳聳肩:「怎麼進來的怎麼出去咯,我是個道士,要翻墻也不難,就是有點損害形象。」
「哈哈哈,」岑歲然笑了兩聲,「下輩子,如果有緣的話,我也做個道士吧。」
「好啊。」
……
又是一陣寂靜。
「行了行了,時候也不早了,我把陰門給你打開,你趕緊地就把胎投了吧啊。」
我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抬手就要施展術法。
畢竟我是真不喜歡這種離別的氛圍,怪讓人心里不舒服的。
「等等,」可岑歲然一把拽住了我的手,「姐姐你急什麼呀,我還有話沒說呢!」
嗯,這才是熟悉的她。
我無奈笑笑,把手垂了下去:「還有什麼話要說啊?一次性說完,之后可沒機會咯。」
「別這麼說,我本來就很難過了。」
岑歲然垂下眼眸,深吸了幾口氣,才硬擠出一個微笑來:「姐姐,都到現在了,你不好奇我的執念是什麼嗎?」
呃,我還真忘了這件事了。
我扣了扣臉頰,小聲問道:「是什麼?報仇?」
「不是,」她搖搖頭,眼角泛起點點淚光,「其實在很早以前,你就已經完成我的執念了。
「我的執念是,希望能有一個人,帶我離開這里。
「在我死去的那一天,我就恨上這個地方了,我巴不得這里被什麼核武器炸個精光,連帶里面的所有人一起。
「可是姐姐,后來,我在這里遇到了你,我忽然覺得,其實這個地方也還不錯。」
岑歲然笑笑,轉頭看向我:「姐姐,我現在身上沒有煞氣了。」
「我能不能抱抱你?」
……這個白癡。
我側過身,一把攬住了她:「這還需要問,我們是朋友,朋友懂不懂?
「朋友就是,就算你身上有煞氣,我也不會介意的。
「但是,你真的該走了。」
陰門在岑歲然身后暗暗開啟,我伸手一推,把她推進門內:「快去吧,不然人道沒位置啦!」
「姐姐!」
她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做,氣鼓鼓地還想爬出來。
可陰門哪里是她能爬得出來的?
「記憶消失了,不代表感情也會隨之消失,對不對?」無奈之下,岑歲然只得放棄掙扎,拼盡全力朝我喊了最后一句話,「姐姐,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陰門關閉,緩緩消散于風中。
偌大的游樂園只剩我一個人。
我盯著天上的月亮看了許久許久,才輕輕念叨一句:「我也會記得你的。」
再見了,岑歲然。
17
對于我這樣有慧根的道士來說,時間是很長又很短的。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代不停更迭,我卻依舊。
修行便是如此。
距離跟岑歲然別離,不知已經過去多少年了,我偶爾還是會想起她。
我的生活里難得出現像她這般明媚的人。
「誒喲,不好意思啊,你沒事吧?」
……剛說完,就在大街上被人撞了。
我扯扯嘴角,回頭看向身后莽莽撞撞的女孩。
只是這一眼,卻讓我和她同時愣住了。
「呃……姐姐,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女孩抬手撓了撓頭,似是在思索,可看表情沒思索出什麼所以然來。
我深深看了她許久,才搖搖頭道:「這輩子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呢,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岑歲然,姐姐你呢?你叫什麼?」
「你就叫我姐姐吧。」
「啊?!怎麼這樣,那加個微信總可以吧,姐姐我感覺我們挺有緣的呢……」
……
-完-
一隻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