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老師當初年幼時,家里一窮二白,如果不是拼命讀書考上大學,估計現在治病的錢都拿不出來,只能睜眼等死。」
「現在說這些,并不是要為你們現在的痛苦唱贊歌,姜老師也討厭痛苦,但是,姜老師明白,痛苦無法被逃避消解。」
「如果現在的你,討厭那些讓你痛苦的生活、痛苦的規則,那麼姜老師希望,未來的你們,因為這份痛苦,有能力與資本去改變它們,為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創造更公平的未來。」
「因為我們的現在,就是以前一代代的人這樣努力奮斗出來的。」
「下課。」
18
我經歷了漫長的治療過程。
高考結束時,也是我抗癌成功時。
誰也沒想到,最終是秦淼拿了今年的全市理科狀元。
加上上次物理競賽省一的加分,她可以任選學校和專業了。
時光荏苒,鯉魚跳龍門的故事依然在循環,只是換了一個人。
成績出來后,一向冷靜的她瘋了一樣給我打了個報喜的電話。
「我該選清華還是北大?」她暈乎乎地問。
「清華有個教授本科時是我的師兄,他研究的方向是國家重點扶持的項目,很缺高精尖人才,你需要我給他推薦你嗎?」
「我要我要!姜老師,愛你!」
我掛掉了電話,看見了老徐給我發的信息。
這段時間,他經常給我發信息。
自從我和顏華離婚,而兒子顏遠被判給了顏華后,兒子便徹底變了樣。
不是經常遲到早退,就是在課堂上玩手機。
成績一落千丈。
老徐經常聯絡顏華管管自己兒子,顏華每次嘴巴上答應得好好的,實際上一點也不以為意,為了討好兒子重新站到自己那邊,他對兒子可謂是有求必應。
但即使這樣,顏遠也經常對他冷嘲熱諷。
幸好顏遠還有些基礎,最終還是考上了一個本科。
「我遺憾的點是什麼呢?」老徐生氣地和我說,「不是他不可以,而是他本可以卻不去干。」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和福氣,」我回復他說,「也許這樣,就是顏遠自己想要追求的生活呢?」
「別開玩笑了,你我心知肚明,沒有人不想擁有最頂尖的生活。」老徐說,「千軍萬馬, 你死我活, 不就是為了拿到通往上面的船票嗎?」
「孩子總是天真的,作為孩子們的引導者,我們不能天真。」
「人是不一樣的。」我只能這麼回答他。
「姜老師啊姜老師,我沒想到你真的再沒有管他,別人你可以放棄,他可是你親生兒子!對你們女人而言,孩子有出息,不就是這輩子最大的圓滿嗎?」
「以后,你總會后悔的!」
最后, 他嘆息一聲, 掛掉了電話。
后來再見到顏遠, 已經是他大四的時候了。
他想出國留學提升學歷,找我要二十萬塊錢。
「現在這個就業形勢,本科畢業根本找不到工作,」顏遠在電話里急躁地抱怨, 「秋招簡歷投了一次又一次, 但那些公司一看我的學校就刷了。」
我沒給他錢。
但我把他推給了秦淼的公司。
秦淼大二就在外面創業, 現在已經是一個初創公司的規模了。
他耐下心來好好干,這個行業也是未來的一個風口。
結果顏遠根本沒去。
后來我才知道,顏遠的出國留學只是一個借口。
他那時又像上輩子一樣, 沉迷上了賭博。
所謂的留學只是他騙錢的借口。
一開始還只是投入每個月零花錢, 后來賭得越來越大, 輸得越來越多。
沒辦法,對于自制力不強的人, 瞬息間千萬的收入能徹底改變他們的大腦,從此再也看不上普通的工資了。
于是, 他把主意打到了顏華身上。
顏華工作這麼多年,錢都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當然不肯給他。
再見他們父子二人時, 已經是在社會新聞的封面了。
一個死了, 被藏進了冰箱。
一個穿著囚服,對著鏡頭痛哭流涕:
「我爸在我小時候就出軌, 給我留下很嚴重的心理陰影。」
「我的高考就是因為他失敗的,我整個人生都被他毀了。」
「如果他當初不那麼害我, 我也不會動手的, 死了對他而言更解脫。」
看著電視直播鏡頭,我長長地嘆了口氣。
屋外,秦淼高聲喊我:
「姜媽媽, 年夜飯好了,快下來吃飯。」
我應了一聲, 連忙關掉了電視。
客廳里高朋滿座, 桃李天下, 是我這些年帶過的一屆又一屆的學生。
每年過年時,他們都會呼朋喚友地來家里看我,同時與自己的朋友重聚。
這輩子, 我再沒有了自己的孩子。
但是我的學生,卻成了我知識和思想的傳遞者。
這難道,不是另一種圓滿嗎?
-完-
毒思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