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天的訂婚宴,溫棠后來也告訴過我。
「帶我去是江夫人的意思,他沒那意思。
「到了地方,我的身份只不過是他的朋友而已。」
因為保姆的女兒配不上他的身份。
這一點,對我是,對溫棠同樣。
他挽著她的那天,甚至都還戴著我的紅繩。
都沒取下來過。
我不懂。
一心一意,就那麼難嗎?
裝深情,欺騙,就那麼好玩?
等他們的酒局結束時已經深夜了。
江衍喝醉了,一手勾著我的脖子,整個人的重量都快壓上來。
鋪天蓋地的冷香里,我卻在夜風里越來越清醒。
他低聲叫我:「棠棠。」
我瞥開眼:「怎麼了?」
「我好喜歡你,」他說,「一直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因為最近有一個出國學習交流的機會,為期一年。
教授很看好我,讓我準備資料。
我不清楚這事是怎麼傳到江衍耳朵里的。
「不愿意麼?」他又問。
呼吸里裹挾了酒香。
我第一次對他產生了厭惡感。
他頭上還頂著對溫棠的好感度,「60%」的數字極其顯眼。
他在裝什麼啊。
夠了。
「你想要,我就一定要答應麼?」我冷冷地推開了他,「江衍,我的母親是江家保姆,但不代表我也是。」
十一
我對江衍喝醉這件事,一直心有余悸。
曾經還是溫宛的時候,也就是那次去接他,像狗一樣等在門前的時候,他也喝醉了。
喝醉了,抱著我不肯撒手。
我推了幾次,毫無作用。
他反而開始耍無賴:「干什麼?」
我被他這副理直氣壯的無恥模樣震驚,也沒了好語氣,使勁兒推:「男女授受不親。」
「我喜歡你也不行?」
我一怔,接著就被他乘虛而入。
江衍的懷抱很溫暖,帶著陌生而熟悉的氣息。
我像只炸毛的貓:「你撒開!江衍!」
他「嗯」了聲,偏偏手上無動于衷:「……溫宛。」
「干嘛?!」
「今天他們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
可你不是都默認了嗎?
你不是都說了嗎?
你怎麼會看上一個保姆的女兒?
我心里冒出了一連串的問號,卻一句也問不出來。
江衍此時的聲音溫柔,讓人分不清真假。
他說:「溫宛,那都是對他們的說辭。
「等我有能力,會讓你大大方方地站在我身邊。」
我遲疑了。
而他的眼神勢在必得。
「溫宛,反正你是喜歡我的,對吧?」
于是因為他的一句喜歡、一個承諾,我以為終于要熬過去了,我選擇了繼續等待。
可我忘了江衍的設定:薄情,又惡劣。
后來我才知道,江衍會在聚會上故意不反駁他們,故意給我難堪,故意在那時候對我說喜歡。
是因為他知道了我的同桌喜歡我。
我那個同桌總是很陽光溫柔,耐心細致地照顧我,是現實中、書中第一個沒有欺負我,而且對我好的人。
他后來被江衍針對、威脅,最后轉了學。
而我,被江衍自私地劃入了他的所有物,不準別人覬覦。
從此,沒有人對我好了。
十二
我以為會被溫棠教育一頓,沒想到她拍了拍我的肩:「干得漂亮!這種渣男,就該再給他一巴掌!」
我怔了怔:「可是任務還沒完成……」
她卻眨眨眼:「誰說的?」
接著,調出了江衍的人物面板,上面赫然寫著:
「愛意值:45%」
「愧疚值:55%」
「你做得很好,」溫棠笑得更開心,「說不定你賞給渣男一巴掌,愧疚值會更高。」
「為什麼?」
「因為他就是賤啊。」
她揉了揉我的腦袋:「你現在可是溫棠,你對他惡言相向,不僅消磨了愛意值,還會讓他覺得——
「啊呀,還是溫宛好,溫宛可比她聽話多了。」
我心下一陣反胃。
因為我知道這會是江衍的想法。
我現在才覺得,一開始他對我好,其實就是他認為,一個保姆的女兒,隨隨便便就能讓她對我死心塌地。
后來我愛上他,他又覺得無趣,會覺得我便宜又好騙,毫無挑戰性。
可他又不準我喜歡別人。
他把也許可以救贖我的人、可能給我的生命帶來一絲希望的人都趕走了。
他要我永遠為他留在地獄。
「溫棠。」
我忽然很難過,心臟像被什麼攥住,連呼吸都覺得難受。
我抱著膝蓋,坐在地毯上,只覺得渾身發冷。
「我是不是……把自己過得很差勁啊。」
我開始控制不住地抽泣,像是內心有什麼擠壓了太久的感情正在決堤。
溫棠慌了,她想抱我,卻沒有實體,只能干著急:「誒,宛宛,你別哭啊,江衍就是個死渣男,不值得,誰說你差勁,我這就去……」
不是因為他。
我眼前閃過了好多碎片似的景象。
母親的暴怒與自責、同學的刻薄與冷漠、初次遇見江衍時他虛偽的關懷……最后都在我記憶里隨著那個同桌的笑容破碎掉了。
同桌的事,江衍向我表白的隱情,這些都是我不在的那一年溫棠知道的。
我回來后,慢慢地回憶了起來。
她一邊安慰我,一邊懊惱:「我怎麼就把這個給忘了呢……」
「沒關系,」我聲音很啞,「我還要謝謝你,讓我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愛過我的。
」
現實里沒有的,書中世界有。
只可惜,都被打碎了。
「咔擦。」
我房間的門被打開。
還來不及掩蓋滿臉的淚痕,我就與江衍撞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