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再透過那張臉看看他。
看著看著,我又想起來陽陽晚上的笑容,很像、很像弟弟。
如果說之前繃著臉的他和弟弟有七分像,那笑著的他和弟弟簡直是一模一樣。
「笑起來真的好像他啊。」我不知不覺把心里話都說出來了。
我慌忙捂嘴,悄聲退了出去。
但好在聲音比較輕,張陽應該沒有聽見。
后來我把婉婉哄睡著后,又去行李箱里取了件羽絨服。
但摸來摸去,我在行李箱夾層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
掏出來一看,是齊揚最寶貝的奧特曼。
里面還有一張字條:
「歐耶,我把奧特曼派來保護姐姐啦!」
他字跡稚嫩,有些字都是用拼音代替。
但我仿佛能看到小小的一只偷偷把奧特曼和字條塞到行李箱里,準備當成小驚喜送給姐姐的模樣。
傻子,它來保護我,誰來保護你啊。
我把奧特曼揣在懷里,給婉婉掖了掖被子,自己背對著她躺下。
但腦海里卻走馬觀花般閃過弟弟的模樣。
有開心的、有撒嬌的、還有哭著的……但唯獨沒有鬧脾氣的樣子。
他不敢,他怕姐姐不理他。
其實自從遇到張陽后,我已經很久沒有因為弟弟的事情哭過了。
因為我總把張陽認成齊揚。
有時從嘴里脫口而出的「陽陽」,我也不知道自己叫的是誰。
我以為,我只要把張陽和齊揚看成是一個人,心臟就不會痛。
弟弟就不會離開我。
可現實不是這樣的。
無論是那些「遺言」、還是奧特曼也好,無一都在提醒我:
他走啦,但他走之前最放心不下你了,所以你要好好生活哦。
它們好心提醒我要好好生活,但又殘忍地告訴我我努力生活的動力之一已經消失。
我怎麼能釋懷……
我無聲哭泣,心臟像是被一雙大手攥緊了般生疼。
我一遍遍努力從張陽身上尋找弟弟還活著的跡象,可人世間的規則告訴我那都是徒勞。
人死不能復生。
這是小學生都知道的事情。
張陽和齊揚根本不是一個人,我該認清了。
否則對張陽來說根本就不公平。
15
第二天我把婉婉送到許藝珂那里之后,又去叫張陽吃飯。
一開門,卻看見他對著床頭柜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走過去,他抬起臉來,慢慢擠出一個笑容,道:
「你昨天手機忘拿走了。」
我這才發現,我找了一個早上的手機被我落在了張陽房里。
我揉揉他的頭表示感謝,心里輕快不少。
也因此沒注意到張陽看見我時擠出的那個笑容有多麼難看。
接下來的幾天,張陽愛說話了、也愛笑了。
他對婉婉的態度也從一開始的不想搭理到最后天天盼著她過來。
一切的一切貌似都在變好。
直到有一天,婉婉食物中毒的消息傳來,接著就是節目組的車呼嘯而過。
我和張陽吃飯的筷子不約而同掉到了地上。
但我們來不及撿,慌慌張張地出了家門。
為了保證許藝珂的出鏡率,婉婉其實只有每天下午會來,偶爾會在我這里過夜。
本來今天我還給婉婉編了花環,但有些消息就是這麼的猝不及防。
我和張陽心里著急,但因為沒有代步車,再加上村落偏僻,只能眼巴巴地在家里等消息。
那天過得很漫長,直到晚上才傳來「婉婉沒事」的消息。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婉婉和許藝珂都退出了這個節目。
我心里空落落的,但隨之一想自家孩子出了這麼大事,當父母的沒讓節目組賠錢就不錯了。
只是不知道將來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婉婉還能不能認出來我。
張陽難得傷感,用很輕的聲音問我:「以后是不是都見不到妹妹了?」
我不想告訴他這個殘忍的事實,只是打著哈哈道:「想見總會見到的。」
他不吃這套,又問:「你也會走的,對不對?」
其實這還真不一定。
張陽的性格、身上的傷口無一都在告訴我:
他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
所以如果可以,我想讓我們家領養他。
讓他真真正正成為我的弟弟。
只不過這些,不能當著攝像頭的面說,我要等一等,等到錄制結束后詢問他和他家人的意見。
于是我說:「陽陽,等節目錄制完你就知道了。」
16
距離節目錄制結束還有三天的時候,這里下了一天的雪。
有幾組的小孩已經開始感冒,忙得那些女明星焦頭爛額。
但好在張陽被我養得很好,還是健健康康的樣子,甚至身上都多了幾兩肉。
但因為有弟弟高燒去世的前車之鑒,我晚上總睡不安穩,時刻擔心張陽會不會發燒。
直到深夜,我被張陽哼唧的聲音吵醒。
我推開他房間的門,看見他像個紅透的番茄一樣躺在床上。
嘴里還在無意識地念叨著「姐姐」。
我嚇壞了,一時之間又找不到節目組的人,只能先給小孩穿上厚衣服,然后去當地人那里借了一輛三輪車,還問清楚了去鎮上診所的路線。
這個村落本就偏僻,去最近的診所也要騎半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