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近我,目光亮晶晶的:「你問的是哪件事呢?」
我皺眉。
她道:「是我叫綁匪綁架你那件?還是......還是你十三歲那年,我故意裝病,拖住爸爸和哥哥,不讓他們去接你那件?」
我喃喃重復:「裝病……」
她得意洋洋:「又或是,我在學校這六年,一直故意叫人找你麻煩那件?」
恐怖的記憶有如潮水一般奔騰而來。
我的眼睛縮得跟針孔一樣細。
回林家后,我就跟林瀟萊上了同一所學校,而初中高中這六年,我幾乎每天都活在校園霸凌的陰影下。
她勾唇:「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來著。」
她湊近我,眼中閃著狡黠的光:「馬桶水好喝嗎?」
回憶鋪天蓋地涌來,我立刻干嘔出聲。
林瀟萊看著我狼狽的模樣,快意地笑出了聲。
她繼續殘忍地說道:「不止這些,你房間里不是發現了,媽媽那條找不到的項鏈嗎?也是我放的呀。」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因為這事,我從此背上手腳不干凈的小偷罪名。
林瀟萊用手指點了點腦袋,樣子俏皮極了,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噢噢,還有爸爸那份競標失敗的合同,也是我拿給競爭對手的。不過……」
她咯咯地笑了幾聲,說得可愛非常:「不過我是用你的名義哦。」
我身子一僵。
難怪,在一個很突兀的時間點,爸爸對我的態度,由原來的疏離變成了明顯的嫌惡。
「還不止還不止!」林瀟萊看著我逐漸崩潰的神情,笑得更加開心了,她一臉無害,「你知道哥哥為什麼這麼討厭你嗎?」
我看著她,像在看一個惡魔。
她也沒想要得到我的回答,她自顧自說了下去:「因為啊,他女朋友在小巷里被人扒光,是你的混混朋友做的哦。
」
雖然內心早已有了猜測,我還是不死心,聲線顫抖地為自己辯白:「我沒有、我沒有混混朋友……」
林瀟萊似乎被我的反應取悅了一般,哈哈大笑了起來:「你當然沒有啦,那是我的朋友啦。」
我看到一個近乎癲狂的神經病。
她陡然便停住了笑,臉上冷意突現:「我說過,那是我的爸爸、我的媽媽、我的哥哥。」
林瀟萊蹲下身,目光與我持平:「既然已經丟了,既然已經抱錯了,為什麼還要找回來呢?」
她看著我,卻好像在透過我看向其他人。
她的聲音好像來自地獄一般:「你知道嗎?他們得知你的消息時,是想過把我送回老宅的,他們說怕你看了我不舒服。」
我渾身緊繃。
林瀟萊繼續說:「可我怎麼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林家只能有我這個女兒,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她的眼光下移,落在我懷中的小狗身上,笑得隱晦而殘忍。
林瀟萊伸出手,似乎想要逗弄我的小狗。
小狗卻察覺到了不安,猛地掙扎。
我趕忙偏過身子,護住了小狗。
林瀟萊的手指落了空,她卻也毫不在意。
她只是意有所指道:「要怪只能怪你攤上個無能的主人咯。」
我甚至還沒來得及,想清楚這句話的意思。
林瀟萊就拿起桌上的圓規,狠狠地往自己手背上扎了兩次。
然后她就跌在地上,猛地大叫了一聲。
我緊緊抱住了我懷中的小狗。
6
我聽見爬樓梯的腳步聲,慌亂而嘈雜。
我盯著林瀟萊的臉,親眼看見她臉上的得意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可憐。
我聽見我哥、我爸和我媽的聲音:
「萊萊,你怎麼了?」
「萊萊,發生了什麼?」
「萊萊,你沒事吧?」
我被推到一邊,他們三人扶起癱在地上的林瀟萊。
我和他們四人,中間有如隔了一道巨大的、永遠也無法逾越的鴻溝。
兩方雙雙對峙。
我聽見林瀟萊的聲音虛弱地響起:「爸,媽,哥,我沒事,我就是被姐姐的小狗咬了一下,沒事的……」
我使勁搖頭。
我用盡全身力氣在辯解:「沒有!我的小狗沒有咬她!沒有!她在撒謊!她一直在撒謊!那條項鏈,那份合同……」
「啪!」
一個巴掌重重地落在我臉上。
是我爸。
他怒吼:「你到底要干嘛!啊!你到底要干嘛!」
他額頭上青筋驟現,像極了一只發怒的獅子。
我爸突然就伸手,要搶我懷中的小狗。
我緊緊護住,嘴里不住地、絕望地喊著:「不是這樣的!我的小狗沒有咬人!」
可是沒有人相信。
我的力氣始終敵不過一個成年男子。
我爸很快從我手中奪過小狗。
我無力哀嚎:「不要!我求求你不要傷害它!」
可是他沒有理我,在盛怒之下,他高高舉起小狗——
我伸手要去攔,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我的小狗,那只眼里心里只有我的小狗,它那小小的棕色的身軀,就這樣狠狠地砸在了冰冷的瓷磚上。
發出了一聲悶響。
一聲沉悶的、砸在了我心頭的悶響。
我甚至還看見小狗的身軀又彈起來了一次,復而又輕飄飄地落下。
它那小小的、蘊含著無限能量的身軀,就這樣孤零零地、沒有生命力地躺在那兒。
我眼睜睜地看著它的耳朵、鼻子、嘴巴慢慢地、慢慢地流出了鮮血。
我爸媽和我哥扶起林瀟萊,頭也不回地下樓。
我恍惚還聽見我媽說:「快去打狂犬疫苗,這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