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終于由于失血過多、體力不支而倒下。
可我知道自己還不能暈過去。
我就這樣趴在地上,渾身血淋淋地攔住了那一輛車。
在意識渙散的最后一刻,我看見下車司機模糊的、震驚的一張臉。
我被送到了醫院。
我醒來的時候,見到了我的家人。
我的爸爸、媽媽和哥哥。
我很疼。
我突然想到林瀟萊。
我想爸媽和哥哥更愛她,是不是因為她總能柔聲柔氣地撒嬌?
我想我是不是學著林瀟萊撒撒嬌,他們也會多心疼我一下。
只是我太高估我自己了。
林瀟萊和我,本來就是不同的人。
我們兩個人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天壤之別。
我坐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我那親哥就像瘋了一樣,一巴掌把我活生生扇到地上。
我手上的針管以一種扭曲的姿態脫離,那處立刻冒出了血珠。
我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哥質問我:「你怎麼能把萊萊一個人留在那里!」
我親媽紅著眼眶,對我吼道:「你真的太不像話了!」
我親爸冷著臉,厲聲道:「她可是你妹妹!」
可是,他們不知道他們口中那個妹妹,就是綁匪的雇主。
這次綁架,她為的,就是除掉我。
我看著怒氣沖沖的三張臉,突然就什麼都不想說了。
因為我十分清楚,無論我說什麼,他們都不會相信。
他們心中的天平,從一開始就已經傾斜。
他們對我,早已有著無由來的偏見。
我何德何能,能向這樣的他們求得一個公正的判決。
他們發泄完怒氣便揚長而去。
留我坐在冰冷的地上。
留我手上的血滴濺在褲子上。
我心頭一陣發悶,幾近喘不過氣來。
病房里空無一人,我只能費勁地爬到床頭,按下了呼叫鈴。
醫生來得及時。
我又拿回了一條命。
4
林瀟萊是在三天后被「救」出來的。
她整個人蓬頭垢面,身上卻沒有什麼傷。
她被哥哥攙扶著來到我的病房。
爸爸冷聲叫我道歉。
媽媽也臉色陰沉,無聲地對我施壓。
哥哥依舊那麼直白,臉上的怒氣與嫌惡不加掩飾。
我安靜地看著林瀟萊,沒有說話。
她又哭了。
她的眼淚流過那滿是污泥的臉,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林瀟萊帶著哭腔道:「是我自己不好,這件事不怪姐姐的。」
我看著爸媽和哥哥,像看仇人一樣看著我,內心不由得有些發冷。
我定定看著林瀟萊,啟唇開口道:「沒錯,這件事怪不了我,這一切本來就是你自導自演。」
我想林瀟萊大概會心虛吧。
只是我還沒來得及看見林瀟萊的表情,我哥就一巴掌打在我臉上。
力度之大,把我整張臉都打偏了去。
我扭頭看過去的時候,只撞見林瀟萊上揚的嘴角。
她在無聲地嘲諷我。
我抬眸看向我哥。
他怒氣未消,對著我吼:「道歉!道完歉你還是我們林家的人!」
我看向爸爸媽媽。
他們面無表情,好像挨打的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我突然就覺得很可笑。
原來血脈親情,也不過如此。
我這二十年,究竟是為了什麼?
與他們一起的這七年,我處處小心翼翼,而最后我得到了什麼?
我看著我哥,一字一句問道:「如果我不想道歉呢?」
我爸威懾力十足的聲音,在病房里響起:「不道歉就滾出林家!我們林家不需要你這種薄情寡義的人!」
我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滾了出來。
我說:「好啊,那我就滾出林家。」
反正這腐朽到內核里的家,也沒有什麼值得我再度留戀了。
我并不后悔。
可是如果當時我知道我這樣做,會讓我失去我這一輩子最珍貴的陪伴。
我寧愿不要尊嚴,也要跪下,跟林瀟萊磕幾個響頭,求她原諒我。
5
那天我就回了林家。
我并不是來拿什麼行李的。
我在林家的東西少得可憐。
自從我上了大學,留在我房間里的東西就更少。
我只是來帶走我的小狗。
其實這個假期,我本來不打算回家的。
我需要去打工賺錢。
只是奶奶病危,她又很疼我,我便放心不下,想回來多看看,多照顧照顧。
小狗是我大學養的。
它是我在一個雨夜,在垃圾桶旁邊發現的小土狗。
那會寒風大作,它就蹲在垃圾桶邊瑟瑟發抖。
不知怎的,我就想起了我自己。
所以即便我自己經濟也很窘迫,我還是把它帶走了。
宿舍不讓養狗,我就出去租房。
它本來病得很厲害,在我悉心照料下才逐漸變好。
它陪我度過了很多個孤獨的日子。
在所有人忘記我的生日,只顧著圍在林瀟萊身邊幫她慶生的時候。
只有我的小狗搖著它的小尾巴,在我腳邊繞著圈圈打轉。
它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把我擺在第一位的。
于我而言,它是我唯一完完全全擁有的,最最珍貴的禮物。
我在房間里抱起小狗的時候,房門被打開了。
我轉頭,看見了林瀟萊。
她臉上有掛不住的得意。
她說:「你輸了。」
我很平靜地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突然就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好像我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一般。